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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按照以往, 在天气尚未转暖的时候,他们是很少去洗澡的,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 一来他们并没有很好的保暖措施, 一旦生病了的话, 他们也没有足够的钱去请医术高明的医生或者买药, 最多是按照祖辈传下来的经验用些土方子或者干脆求助于一些宣扬自己可以治病的、实际根本不知道是不是骗子的家伙。更有甚者就是躺在床上等死,要是活了就是上天保佑,要是死了就是命不好,死的痛快点还能不拖累家人。 二来其实一些病症在当时就是无解的。 尤其是在各种天灾人祸之下,人们的身体素质普遍不强(甚至包括绝大多数不食荤腥的贵族公卿在内),比如说要是一时不慎感染了很严重的风寒,就算家里有足够的积蓄能找到医生,能成功治愈的可能性也不算高,说不定最后的结果是就算耗尽了家财,人也没有能够救回来,所以在这种天气,除非是为了生计,否则还是不要去赌那个几率比较好。 而他这次会衣物潮湿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在每年的几个大祭上,在祭礼完成之后,是会向周围的人分发食物的。如果是普通的食物,虽然也很想要,但也不至于冒着这种风险,其主要原因是一种极其惹人垂涎和渴望的味道:甜。 甜味在这个时代是一种稀缺的东西,除了贵族公卿之外,平民百姓想要吃到甜味的东西比较困难,而能从野外得到的大多数果子都是酸涩得惊人,少数带着甜意的浆果也得跟动物鸟雀争抢,野生的蜂蜜就更不用说了,成群的峰类可不是好惹的,所以偶尔能吃到一口甜的,就足以回味上好长一段时间。 而在祓禊上分发的糯米饼,是相对来说最容易得到的带有甜味的食物之一,虽然分给他们的只是最简单的一种,并不带有很多的花样——没有红豆泥,芝麻碎,果干等——只有为数不多的一点糖掺杂在里面,但这也足以让他们感受到满足了。 可毕竟这些糯米饼的数量不是无限的,不可能分发给所有人,似乎在往年也出过一些乱子,所以很多无形中的条件就被提了出来,比如说你要尽量干净整洁一些,不然一旦惊吓到了哪家的大人物怎么办?再比如你要早到一些,因为发完了就不会再有第二轮了。 少年就是考虑到这些,因为他的身体一向还算好,独自一个人从小摸爬滚打到现在,也没怎么生过病,不然像他这种没人管的孤儿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所以他在一大早的时候,才咬着牙用水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 而显然也不枉费他这一番行为,他最后成功领到了糯米饼,而且似乎是看他年纪比较小,那个分发的人在给了他一块糯米饼之后,还额外塞给了他一些边角料,如果省着点每天只尝上一点的话,足够他吃上好几天的了——不会坏的话。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回程的路上碰到咒灵。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发觉自己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怪物”,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他才与其他人不一样,于是他为了避免麻烦,也就假装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而某一次距离他住处不远的地方据说有很多人失踪了,在事情发酵后不久突然来了两个人,说是来处理这次事务的,他后来在两人的对话中才得知了“咒灵”的称谓以及一些应该说是“常识”的东西。 由于平安时代的咒力浓度过高,在极端的恐惧抑或濒临死亡的状态下,普通人才能够看到诅咒的情况是不成立的,即使是普通人,他们偶尔也会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察觉到一闪而过的异样和身体上的不适,这也是为什么平安京中有为数众多的邪崇作祟的“传言”。 而少年从两个咒术师的对话中总结归纳出的信息是,只要不去看,只要不要让咒灵意识到你、注意到你,那么相对弱小的咒灵就基本不会造成困扰,而要是更强的…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他才选择了一直都保持着对咒灵目不斜视的状态,有几次比较惊险的情况,但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过去,可现在…他的头上逐渐有冷汗冒了出来,为什么它还一直跟着我? 少年的呼吸沉重了两分,他甚至都有些感受不到身上的冷意,即使想要保持住镇定,可心脏还是不听话地加速怦怦直跳了起来。 在路过一个因为前两天下雨而积蓄了些许雨水的水洼之后,少年不经意的一瞥让他终于发现了原因。水面上映照出了跟在他身后的咒灵的面孔,令人心里不适的、就好像是好几张脸被挤扁按压在一起的恶心面容上,形状弯弯曲曲的眼睛中显露出的却是恶意和戏谑的笑容,他的心中顿时泛起了惊涛骇浪。 它知道我是故意假装看不到它的!少年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僵硬了,却不是因为冻的,而是因为纯粹的惊吓,但此刻他的内心却出奇的冷静。它只是在享受着这种像是猫跟在老鼠身后的状况,然后准备欣赏在我发现真相之后的绝望和崩溃,而看它现在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它的打算…还有时间。 想想看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少年的脑海中回想起当时那两个咒术师祓除咒灵的样子,也不知当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离得那么近,但冒点险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现在的他才不至于一无所知,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既然我能够看到咒灵,那么说明其实我也有那个所谓的咒力,也就是说我应该也能像那两个咒术师那样将这个怪物杀掉。少年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表现在外界的依旧是头也不抬地向前走着,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异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