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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完饺子,去木门外放了一串鞭炮,两个人互相捂着对方的耳朵。 这其实是并不热闹的,偌大的云山,也只是有他们两个而已。 他们放完鞭炮,就坐在炉边守岁。第二天炉灰已凉,两个人生生被冻醒。 门外拥红堆雪,雪地上大红的爆竹碎片很是艳丽。 那是江瑗过得最简陋的一个新年。 那也是江瑗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新年。 第4章 离除夕夜还有十八天,而季玦和钱二郎还在荒郊野岭中赶路。 壁立千仞,官道难通。山路狭窄曲折,鸟道羊肠,马车便不得用了。 季玦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大大拖累了他们的赶路时间。 钱二郎一只手拎着箱笼行李,另一只手拿着舆图。他步履轻松,仿佛他们二人的家当轻飘飘如一片羽毛。 “公子,您不行啊。”钱二郎调笑道。四下无人,他的语气就带了几分戏谑。 季玦不理他。 钱二郎自觉无趣,觉得季玦这人就像大江里的冰坨子,没什么意思。 羊肠何崔嵬,俯视见大江。 大寒一过,大江已冰冻三尺。 钱二郎看了看舆图,道:“过了这座山就是平原,我们的路就好走了。” “要到凤州了?”季玦问。 “我们走了将近两个月,也该到凤州了。今日我们刚好能宿在凤州地界外……等我们下山,城门就关了。” 季玦点点头,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您也不容易,这身板儿,也不知撑不撑的住,要我说,您留在青州多好,苦是苦了点,但清净啊。京城虽好,尘网泥沼,说不准就丢了命,连个哭灵的人都没有……” “我看你倒是挺想往京城去。”季玦道。 “您以为我自己想去啊,我做的了主么……” “怨气挺大?”季玦瞥他一眼。 “不敢不敢,我也就嘴上说说。”钱二郎笑着。 金乌西坠,二人正好下山,半边天的火红云霭,燃烧着压下来。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暮鼓声。 “关城门了。”钱二郎叹道。 “我二人在此处歇息。”季玦指了舆图一处。 “山神庙?”钱二郎拎着包袱,“走吧。” 山神庙不算特别破败,只是隐隐落了薄薄一层灰,想来是近来城中人无暇洒扫。 钱二郎先拜了一拜,然后起身收拾铺盖。 季玦去扫各处的灰,于空旷处生了一堆火。 “安歇吧。”钱二郎道。 话音刚落,二人就听到庙外的脚步声。 六个人……季玦二人对视一眼。 闻声抬头,就见庙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仆役打扮的青年人拿着一面乌旗进来,扭头道:“公子请。” 钱二郎定睛一看,只见乌旗上书“礼部会试”四个大字,便知季玦这是遇上了同年。 山神庙门户大开,冷风全部灌进来,刚升起的火堆倏忽而灭。 钱二郎与季玦换了位置挡风,又给季玦加了毯子,还是听到一声咳嗽。 钱二郎皱了皱眉,点燃了火折子。 那位奉旨会试的仁兄也终于进来了,锦衣高冠,冠上一颗硕大的南珠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大冷天的,他竟然还拿了一把折扇。他转头觑了一眼钱二郎,略显刻意地摇了摇扇子。 这下钱二郎看清了,紫檀木的扇骨。 钱二郎把这举子的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发现人家穿着蜀锦,戴着南珠,配着白玉,蹬着鞋帮镶金的靴子,这才看到人家的脸。 五官勉强齐整,相貌也就平平。 待钱二郎看完了,剩下的那四个人才抱着各种行李进来。 钱二郎环视一圈,下了判断。 得,一个少爷,一个仆役,两个保镖,一个婢女,还有一个拿着锅碗瓢盆等物什,观其双手,像个厨子。 那婢女长得可真好看,钱二郎想。 钱二郎又给季玦裹了层毯子。 那位公子见山神庙里只有两个外人,便微微点头以示揖礼,矜傲道:“江北举子王怡进京赶考,不知二位是……?” 钱二郎不说话。 季玦本来已经困顿,此刻见写王怡态度轻傲,也只略略点头示意,道:“江北举子季玦。” 王怡这才注意到,季玦才是二人之间主事之人,又惊讶他也是进京赶考而来。 他看着季玦的脸,笑道:“原来竟是同年在此,不才眼拙,季公子年方几何?” “年逾舞勺,刚至舞象。” 王怡神情有了微妙变化,然后勉强道:“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足下堪堪十五,可谓是少年英才啊。” 他虽想强装正常,但话里的阴阳怪气还是溢了出来。 “还未会试,王公子何故说这些话,还请慎言,我家公子要休息了。”钱二郎道。 岂料那王公子神情又是一变,倨傲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和你公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钱二郎一噎,给了王怡一个眼刀子,又给了季玦一个眼刀子。 季玦白着小脸,抱歉地朝钱二郎笑笑。 庙里本来的火堆被北风扑灭,季玦不理这一行莫名其妙的人,拿了烛台去偏殿柴房里寻柴薪,以防后半夜无柴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