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纠结了半天,她慢吞吞道:“真是麻烦各位了,还要出动警卫和这么高级的装甲车送我去医院, 肯定很费油吧?” “……” 车内安静了数秒钟。 傅丞砚淡淡开口道:“不麻烦,平时后勤炊事员出门买菜, 也是开装甲车警卫护送。” 闻卿瑶一头雾水,“开装甲车警卫护送买菜?” 买菜也这阵仗,至于吗? 随便开个福特大皮卡买一后备箱不香吗? 她刚想询问, 接下来发生的就给了她答案。 突然, 外面“轰”地一声巨响, 装甲车猛地停了下来。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阵“噼里啪啦”和浓浓的硝烟味。 “啊——” 一听到枪声,闻卿瑶吓得差点跳起来。 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第一反应会选择自己最信任的人寻找依靠和安全感。 于是, 在尖叫一声之后, 中枢神经就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 闻卿瑶脸色一白,不顾腿上的伤口,下意识地就扑到了傅丞砚的怀里, 也不管那把95式有多么硌得慌,双手直接将男人抱得紧紧的。 全车寂然:“……” 郑淏和于晋晗愣了一秒钟,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两个人的姿势后,立刻就把脸转开了,少儿不宜。 夏军医眯着眼睛,抿着嘴巴,如果不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已经火了,恐怕他这个表情就是“装甲车老军医看神经病”了。 傅丞砚没有想到闻卿瑶反应会那么大,也懵了一瞬,见怀里的人面色煞白,抖得筛糠似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那是冲突区传来的声音,很远。” 外面来了人正在交涉,知道是中国人,立刻放了行。 闻卿瑶怎么都不肯松手,她虽然没有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子,但也能大差不差地猜到。 硝云弹雨、断壁残垣。 布满枪眼弹孔的楼房。 难怪买菜也是开装甲车了。 毕竟车里还有别人,为了安抚她,傅丞砚没有抱她,只能耐心在她耳边哄着。 闻卿瑶听着听着,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这才坐了回去,一张脸依然毫无血色。 而下一刻,路过哨卡的时候,又是远远一声爆破音。 “傅丞砚!” 她再也控制不住,径直往旁边一弹,整个人都缩在了傅丞砚怀里,抱着他的腰,死都不再松手。 就这么一路到了联利医院。 简陋的手术室大门紧闭,隔着门还能看见警卫一左一右守在门口,从头到脚都麻了。 麻到利多卡因都不需要了。 夏军医和另一个外国医生一起看了看伤势,外国医生只看了一眼,喟叹摇头,“枪伤?你们怎么护理的?发炎很严重啊。” 夏军医点点头,“感染了。” 傅丞砚守在手术台旁边,高大的身形,外加厚重的作战背心和一身武器装备,紧紧握着那把95,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就是利布斯坎,听着枪声入睡,闻着硝烟醒来。 她曾以为的和平,只是有人负重前行。 - 手术后,又加上输液治疗,闻卿瑶的伤口终于有了好转。 休息了两晚,因为联利医院的病房有限,大多都要给各国维和战士们使用,于是在第三天早上,闻卿瑶便回到了营区。 还是那间房,闻卿瑶默默坐在床上,看着夏军医忙忙碌碌,一言不发。 夏军医瞥了她一眼,见她两只眼睛都肿成核桃,问道:“闻小姐,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闻卿瑶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我睡得挺多的啊。” “不是睡觉的关系,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控制情绪?太过于激动,比如经常哭?” 闻卿瑶愣了一下,余光瞥见傅丞砚抱着手臂岿然不动地站在那,又见夏军医直勾勾盯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夏军医没再说什么,叮嘱了两句,便转身出门。 - 营区内,夏芷整理着医疗包,准备随军医去旁边的村庄出诊。 为年底新年做准备,最近运送食物的海运集装箱到了。夏芷挑了些刚拿到的奶糖,正往外走,刚好就碰上了刚回来的夏军医。 “爸你回来啦?” 夏军医叫住她,“芷儿,你去哪?” 夏芷扬了扬下巴,“找傅队长啊。” 夏芷喜欢傅丞砚这事,夏军医也知道,只是傅丞砚这个人,跟块顽石似的,在这个闻小姐出现之前,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流露出好感。 而前几天在装甲车里那一幕,夏军医显然读到了一些特殊的信号——他们很有可能早就认识。 见夏芷冒冒失失的样子,夏军医皱了皱,“去干什么?找不自在?” 夏芷脚步一顿,“什么意思啊?” 夏军医将那天去医院途中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仔细回忆着起来,当时车一停,枪一响,闻卿瑶的反应绝对是出自于一种早就熟知的依赖感。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她很怕枪声,应该是受到过什么刺激,跟傅丞砚有关。” 夏芷不是滋味地揣摩了一下,摇了摇头,“可是闻小姐说她中枪之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傅队长,纯属心理寄托罢了。” 夏军医洗了洗手,不是很赞同地说道:“芷儿,我不会看错的,傅丞砚虽然藏得很深,但看她的眼神,明显有爱意。” 话音一落,夏芷不由懵在了那。 回想起来,闻卿瑶说过的话,和傅丞砚之间的种种表现,两个人相差的年岁,甚至连郑淏对她的熟识度,任何一条线,好像都对得上。 手里攥着的奶糖差点洒一地,夏芷没再多考虑,转身就朝闻卿瑶的房间方向跑去。 她要问问清楚,傅丞砚心里的那个白月光,到底是谁。 - 夏军医走后,傅丞砚掩上门,卸下沉重的作战背心和一些装备,走到闻卿瑶床边坐下。 见他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闻卿瑶转过身去,纵使能感到两道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脖颈上,她也不想再回头。 傅丞砚问道:“这几天又哭了?” 因为怕吓着她,所以他的声音放得很缓,听上去有点酥麻的感觉,甚至还有点罕见地撩心。 闻卿瑶挥开他的手,“我哭了怎么了?淹你家房子了?” “为什么哭?” “傅队长,我哭不哭管你什么事?” 傅丞砚没直接接话,他拍了拍她的肩,指间粗粝摩挲过她的肩头,那种温度,浸得很深,很远。 他凝视着,怔了许久,说: “阿瑶。” “你哭,我会心疼。” 话一说完,傅丞砚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接愣滞了好几秒。 一想到这种酸味肆意的话居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但是闻卿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回头,讽刺般地逡巡了他一番,“你心疼?” 傅丞砚攥了攥拳,掌中的老茧硬硌得让人手心发颤,“是,我会心疼。” 闻卿瑶看着他,慢慢收回视线,思忖着笑了笑。良久,她敛起眉眼,冷冷道:“傅丞砚,从你一句话不说就消失的那一天起,你在我这就是一座坟包了,坟头草都三米多高了!” “……” “你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到处找你。我哭的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整晚睡不着,连数绵羊都能数到你。最后我收养退役的阿呆,也是因为你。” “……” “现在你说我哭了你会心疼,那么你告诉我,你心疼什么?心疼我动了两次手术病恹恹躺在这没有更惨一些吗?” “……” 没等傅丞砚说话,闻卿瑶就不耐烦地掖了掖被子,觉得后背那两道视线实在是难受,干脆将被子一拉,把整个头都蒙住了。 “你走吧,我们俩没可能了。” 一通话说出去,心中憋的那口气终于也消散了一些,白月光什么的,真的只能用来回忆。 心疼这种话,三年前没有听到,现在根本就不想听了。 迟到的,永远比不上应时的。 闭着眼睛闷了一会儿,身边也没了动静,闻卿瑶动了动酸麻的胳膊,问道:“你还在吗?” 意料之中的。 一声“嗯。” 闻卿瑶踌躇了片刻,“你怎么不说话?” “等你骂完。” “那你挺有受虐倾向的。” “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