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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徐御史状告荣国府, 正是文臣告了武将。 朝中顿时就炸开了锅。 天下乌鸦一般黑, 武将之家凡有勋贵者, 多多少少都有过非法收入,尤其是四王八公这些从开国时就存在的世家, 功勋大胆子也大。像荣国府这样薅百姓的羊毛都属于好的,许多人家直接薅国家的羊毛,漕运盐务都敢伸手。 正所谓官官相护, 被直接扯下水的王子腾和史家要反击,而间接被台风尾扫到的其余武将也开始蹦高。 徐御史的弹劾书如同导/火/索,让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骤然爆发。 太上皇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当朝吵吵,但皇上是新帝,他们就敢了。 这新帝就像新媳妇,刚登基的时候多是“温柔腼腆,少动多看”,再不趁机吵吵一番,皇上坐稳了之后肯定就不会这样宽柔好说话了。 于是朝上简直就像开水锅一样热闹。 太上皇听了皇上的话,也只是笑了笑:“不错,没动手就是好的。” 皇上嘴角微抽,忍不住道:“虽说没动手,但也差不多了。” 吵到一个半时辰,辞藻全部用完,幕僚们又不在身边的武将团体逐渐词穷,唯有两三个王子腾这般文武双全的人物还在勉力支撑。 其中治国公府现任三品威远将军马尚,怒火上头,对徐御史道:“当日要没有我爷爷打下蜀地叛贼流民,你们徐家祖宗只怕都死在战乱里了,哪里还有你!” 皇上原本端坐在上头看他们吵:平时都客客气气的看不出什么,如今正好可以看出党派亲疏和官员们的性子。 可治国公府开始人身攻击了,皇上便挥手叫停呵斥。 王子腾恭敬道:“圣上,臣等治家疏漏,有罪当罚。可徐大人直指臣等尸位素餐,国之禄蠹,令人心寒。甚至更有别有用心之人煽动朝党,提出削爵摘匾等语,几乎将祖宗们浴血战死的功绩一笔抹除,臣等实在忍无可忍。” 武将附议者甚多,纷纷表示他们这些人家绵延几代,难免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奴才,什么过失他们本人根本就不知道,顶多是个治家不严之罪。齐国公府陈将军还对着徐家冷哼一声:“荣国府豪富,还看得上放账这几个钱?又不是你们徐家,穷的都要当裤子了!” 徐御史闭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你跟他们摆证据,他们跟你耍赖皮,这还说什么。 皇上看够了热闹,听烦了争吵,于是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尹共同审理,便命退朝。 转头就来了太上皇这里,实况转播。 太上皇沉吟半晌道:“朕知道,从上回荣国府侵吞林家财产,你就对他们不满。” 真正的财产获得者皇上,微微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太上皇将皇上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微微叹息:“罢了,那这回的事儿你放手去做吧,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毕竟是错漏落在皇上手里的第一位勋贵,太上皇要是一味回护,以后他们这伙人只会越发有恃无恐,说不定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旧臣有情,但亲儿子和自己的江山还是更重要的。 皇上心头一喜,点头应下。 太上皇到底不能狠下心,于是嘱咐了一句:“性命不得有碍,也不要牵扯太广。” 荣国府。 王夫人前两日还在说,觉得自家这半年来倒霉,然而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倒霉。 今日王子腾夫人急急忙忙到了贾家,面对贾敏摆出来的二房罪证,脸色由白转青,都不肯再见王氏和薛姨妈,就气呼呼的回了府里。 回去后就对王子腾道:“荣国府史太君是做亲娘的,都能壮士断腕分了家,将二房弃之不顾,难道你这做哥哥的还舍不下吗?从此后,咱们倒是多走动凤哥儿那边吧。” 王子腾颇为恻然感伤,然而替妹妹伤心归伤心,王子腾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条路:大理寺和刑部一旦调查,那就推二房出去吧,总要保下荣国府大房爵位,四大家族才能不倒。 王夫人不是个傻子,今日就全明白了。 忍不住砸了许多东西,对元春半哭半骂道:“虎毒不食子啊,怎么天下有这样狠毒的老婆子!她既知道咱们家被徐御史盯上了,就该早早提醒我,咱们将账都抹平也就罢了。” “可偏生瞧着咱们二房跳了火坑也不说话,反倒提前分了家,将大房洗的干干净净!” 元春也脸色煞白:前天的时候,她还觉得分家后,自己只是个工部员外郎的女儿颇为不满,但今日眼见就要变成罪臣的女儿了! 贾政也在屋里坐着,只是毫无存在感,只能看着老婆骂女儿哭。 甚至心里是赞成王夫人的:母亲何其狠心,说是更偏心自己,让自己住了十年荣禧堂。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大事,却牺牲了自己保大房。 王夫人继续哭骂:“可都是一家子骨肉,害了咱们有什么好处不成?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元春到底在宫里待了许多年,也不是只会哭,劝王夫人道:“母亲,这回是徐御史告发了咱们家。他是二皇子妃的父亲,这冲着的未必是咱们,而是四皇子!咱们府上近百年哪里能没点错处,老太太将咱们二房推了出来担下所有过失,为的是保住荣国府作为四皇子妃外祖家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