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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这回答,漪如心中其实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些日子,吴炳言听计从,也帮她做了许多事,但漪如知道,他不过是受了那怪力乱神的威慑罢了,有了上辈子的经历,漪如仍然不敢让这么一个曾经背叛过严家的人留下。他愿意离开,那是再好不过。 后来,漪如果然当不成太子妃,严祺也果然丢了官。吴炳见状,便老老实实按照先前许诺,以家中长辈病重为由,求严祺放他赎身,回家尽孝。 他本以为严祺会斥他无情无义,可是不料,严祺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嘘寒问暖。他没有收吴炳赎身的钱财,只让人将卖身契取来烧了,去官府里给他除了奴籍。在吴炳离开时,严祺还送了他大笔的钱物和治病的药材,并告诉吴炳,若是乡里的郎中看不好,就来找他,他帮忙请太医去看。 接着,让漪如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吴炳突然向严祺跪下,声泪俱下地将自己从前在严家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都说了出来。他还想把宋廷机买通他陷害严祺的事也供出来,漪如见苗头不对,连忙碰翻了茶杯。 吴炳回神,这才打住。 严祺看着吴炳,虽惊诧,却也没有为难他,亲手将他扶起。 “自我祖父当年入京,吴管事便一直在府中服侍,至今已有四代。”严祺道,“从前之事一笔勾销,管事不必再提。日后,管事与我亦非主仆,有用得着的地方,仍可来找我。” 吴炳愈加感动,又哭了一场,泣拜而去。 漪如原以为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见到此人了。 可是不料,她来到扬州之后不久,有一天,吴炳竟登门而来。 他见到容昉和漪如之后,恭敬行礼,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二人看去,却见是严祺的手书。在信里,严祺说吴炳曾经经商,如今想重拾旧业,有意投奔容昉门下,请容昉收留。 容昉很是意外,却也颇是高兴。他向来知道吴炳的本事,此人办事周道,人情练达,若能到他手下帮忙,是再好不过。 漪如却狐疑不已。 她将吴炳唤道书房里询问,吴炳对漪如坦言,说他父亲已经过世,年初的时候与弟弟分了家。如今,他不必再顾着别人,只将家财田产都交给妻儿打理,自己则出来,打算重拾旧业,试一试身手。 漪如看着他,颇为犹豫。 她知道吴炳此人本性不坏,从前他贪污钱财,也都是因为长辈虚荣好排场,挥霍无度,逼着他只能从严家身上刮油水。以至于被宋廷机拿到把柄,要挟他做出那背叛之事。他离开严家时,已经主动向严祺诚心悔过,这些事,确可以不计较。但将来如何,漪如自己也拿不准。 思索之下,她还是答应了让吴炳留下。不过她也跟他说好,他们不再是主仆。若他容昉手下干得不好,她一样会让他离开。 吴炳应下,从此,就留在了容昉的货栈里。 吴炳倒也果真不曾让漪如失望。她替容昉打理货栈,吴炳算得她的左膀右臂,管理货栈里的货物和伙计,从无疏漏。 漪如见他本分,也终于放下心来,将他留用至今。 今日与往常一样,漪如拿着账册,便走到仓库里去,查对数量和成色。容昉这货栈,一直以来做的都是北方的杂货,什么都有。今日运到的,有邢窑的白瓷,宋州、亳州的绢帛,还有些零星的散货,都是要上船出海的。 这些年,漪如接手了货栈之后,不再将生意仅限于南阳。她看准了海贸,于是摸着海贸的口味从北方各地进货。数年来,她也像容昉一样,时常到各地去看货,颇有了些走南闯北的经验。当下这些货,都是她亲自到产地去走访的,一看就知好坏。 “我今日到港口去的时候,正好见到那里也正有一批白瓷上船,是周家那瓷器行的。”吴炳在一旁道,“那批货的成色,一看就远不如我们手上的,港口上的人都说,娘子的东西,没有哪家能比得上。” 漪如不以为然,道:“什么成色有什么成色的卖法,他们的货不如我们,却未必会亏。” 吴炳颔首,叹口气:“只是接下来飓风季节又快到了,数月之内,海贸变数增多,娘子还须谨慎才是。” 这话是确实。每逢飓风频繁的季节,海船失事便会增多。这情形很难避免,海上的飓风难以预测,一旦撞到,连广州的大船也不保险。去年和前年,漪如都曾遇到出海不利的事,丢了货物。尤其是去年的那一次,全年的利润都赔在了里面,让漪如心痛不已。 “此事我也有考虑。”漪如道,“海贸虽有风险,可路子已经打通,有了老主顾。若是歇下来不做,原来的路子便会被别人接手,于我等而言乃得不偿失。若是担心危险,便将一船货物分到几艘船上,宁可运费贵些,也不可让生意断了。” 吴炳道:“别的商号,其实也是这般做法,虽可安稳一些,却也非十全十美。货物一旦分批,各项成本也就上去了,运气若是不好,赔本乃常见之事。做海贸的商号,多的是一年辛苦下来,无风无浪,却反而蚀本倒闭的。” “故而我等不能只将生意放在海贸上。”漪如道,“须得把别的路子也开辟开辟。” 吴炳好奇问道:“女君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漪如正要说话,忽而听外头传来一阵热闹,伙计们叽叽喳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