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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昉道:“小儿都是如此,疯玩起来拉也拉不住。想来,阿霁六岁之时,也是这般教人头疼。” 吕缙却摇头:“伯光兄这话便错了,阿霁六岁时,并无像阿楷这般四处疯玩的机会。” “哦?”容昉讶然,“怎讲?” “自然是因为他父亲。”吕缙道,“广州一带,乃百越夷人杂居之所,素日各部冲突不断,甚是复杂。他父亲到任之后,花了大力气整肃,将那些意图与朝廷对抗的酋首打压诛杀,一番平定拉拢,才得以有今日的安稳局面。也是因此,忌恨他父亲的人不少,时常有刺客。闹得最凶的时候,阿霁正好就是五六岁。那些人知道阿霁是独子,自也不会放过他。故而那时候,他不是跟在他父亲身边,便是留在府中,身边侍卫森严,跑一跑跳一跳都有人怕他出事,哪里能有阿楷这般逍遥日子。” 听得这话,众人了然。 漪如也觉得新奇。 从前,她只听人说,长沙王对李霁十分疼爱,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无时 无刻不将他带在身边。许多人笑话长沙王娇宠,觉得他做得太过,不想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不过漪如想起从前陈氏曾对她说过,李霁的生母吕氏当年的死因,其实不是暴病,而是误服了毒酒。那时,李霁的年纪正是五岁。 这般想来,长沙王对李霁这铜墙铁壁一般的保护,就十分合理了。只是那毒酒之事,长沙王既然闹到了先帝面前要说法,那么可见根子不在广州那边的百越夷人,而是在朝廷里。 再想到上辈子长沙王一家最终死在了京畿,漪如不由感慨,长沙王确有些先见之明,只是最终还是大意,到底误了一家人的性命。 “如此说来,当下李公既然准许让阿霁跟着公台到扬州来,却是终于放心了?”林氏道。 “自然也不是全然放心,只不过是知道我谨慎罢了。”吕缙道,“他父亲也并非只知护犊的人,否则,阿霁又何以小小年纪就到了南洋去?他父亲希望他能见识多些,看看这天下的风土民情究竟何等模样,将来不至于闭目塞听,坐井观天。” 容昉抚须颔首,叹道:“英雄少年,自当如此。” 漪如走在旁边听着,不由地回头。 李霁落后几步,走在众人的后面。此时,他正望向路边,似乎不曾听到这边的言语。 漪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是一片沙滩,几个渔人在修补渔船,边上,几个妇人正在织网。 海岛上的人,无论男女皆肤色黝黑,身上的粗布衣裳满是布丁。他们晒着太阳,有说有笑,还有人在唱歌。也不知唱的是什么,漪如听不懂。 忽然,李霁回头来。 漪如随即转开目光,若无其事。 那处小山,虽然离客舍不远,但颇有些陡峭。即便开出了山路,走上去也需要些气力。 严楷虽是个爱玩的,但毕竟年纪小,也从不曾像现在这样跟着大人走许多路,新鲜劲过了之后,就嚷着走不动了。 自从上船之后,汪全因得会讲故事,成了严楷最喜欢缠着的人。如今,照料他的事,自然也落在了汪全头上。 他走不动的时候,汪全便将他背在背上。 “汪全是阿霁的随侍,我们家又不是没有仆人,哪有你这般缠着人家的,还不快快下来。”林氏嗔道。 严楷不愿意,只将手牢牢圈着汪全脖子。 吕缙道:“阿楷喜欢,便让汪全跟着他。阿霁随从不少,换别人也是一样。” 容昉颔首,却把漪如拉到李霁身边去,道:“你和阿霁一起走,切莫走散了。” 漪如在心里翻个白眼。她又不是什么无知孩童,前后还有仆人,哪里能走散了。 却听吕缙也道:“阿霁,你是义兄,照料好漪如。” 漪如以为李霁听到这“义兄”儿子,定然也跟自己一般不以为然,像上次一样,反驳说他没有妹妹。 不料,他看了看漪如,淡淡道:“是。” 漪如狐疑地看他。 容昉随即摸摸她的头:“听到了?见贤思齐,从今日起,多学着些。”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斋院(上) 如当地人所言,这小山上景致颇好。 众人走到之时,恰逢日落。太阳泛着金红的光,沉入云层之下,晚霞绚丽。 广阔无垠的海面映照着太阳的余晖,也被染成霞光的颜色。天海相连,颜色夺目,变化纷呈,教人移不开眼睛。 长安也有河湖,漪如也曾由父母带着,观赏过许多日落。先前在船上的时候,她也曾看过海上的日出日落,被其壮丽所深深震撼。如今站在这岛上再看,又觉得别有一番不同。 她找了一块礁石,坐在上面,静静观看。 连严楷也不再到处乱跑,只坐在林氏身旁,问七问八。 他叽叽喳喳,问的问题无边无际,从远处的小岛叫什么名字,到天上的云彩从哪里而来,天文地理无所不包。 这等时候,汪全只得挺身而出,继续给他讲故事。 当严楷听汪全说羲和原来生下了十个太阳,被后羿射下九个,当下他们看到的,是仅剩下的那一个的时候,严楷瞪大眼睛。 “射下来的太阳字啊何处?”他问,“都死了么?” “当然死了。”汪全道,“就像你用弹弓打鸟,那鸟被打中了落下来,自然便是死路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