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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煜抹药本就抹的艰难,看也不敢看身下一眼,这酸胀之感究竟如何得来,那些个过程至今历历在目。他刻意加重手上的力气,唤回心神,将自己从凌乱无比的记忆之中拖拽回来。 可那声音偏要一点点搔着他的耳廓而过,一遍遍在他的羞耻心上轻叩,一遍遍提醒着他…… 仿佛师尊此刻就在眼前,衣冠端正,一丝不苟地站在不远之处,看着他不得不自己撩开自己的衣袍,双颊泛着赧红,双手总是颤抖,将白色的药液撒得到处都是,落在衣袍上,掉在地上,就是抹不到该抹的位置。 若是师尊真的在,那只温润如玉的手就要交叠在他的手背上,引着他一点点贴合到正确的位置。师尊的掌心是微热的,指关节略硬泛凉……明明手上的动作是那样的不堪,言语间却正经得仿佛在传道授业。 “睁着眼好好看着再抹,手上轻柔些,往里送点,我当初是伤到你哪了,你难道没感觉吗?抹得这般粗暴混乱,都淌到膝盖窝了能有什么用。”那声音重重叹了口气,“不听话你就留着等我回去帮你抹。” 江煜闻言骇地睁开了眼,连忙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这瓶子上装了摄像头吗?师尊怎么全都知道。 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小细节都被师尊提前预料了出来,揭露得一干二净……本就苍白如纸的肌肤上被自己擦得一片晕红,红痕之上又缀满了乳色的药液,斑斑点点…… 他摒住呼吸,睫羽轻颤,只想好好抹药,求师尊别再说话,故意勾着他浮想绵绵。 “不过此事也不能全然怪我,帮我吸出来……这是你亲口所言。” 江煜:…… “别说了!”他手下动作一顿,红晕霎时烧到了耳根,自己做得蠢事好不容易快忘了又被提了起来,又窘又气,咬着牙扬起了手恨不得摔了这破瓶子。 可那边又蓦然传来一阵剧烈急促极了的咳嗽,江煜能听到骨骼令人头皮发寒的连串咔嚓之声,那是强行复位产生的声响。男人闷哼一声,将痛苦压回了肚子里,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间或低咳几声,倒抽几口凉气,微微缓解痛意。 师尊这是怎么了?联想到之前白衣弟子所说云凛君多日才会返回,他猜测到清除亡灵或许并非那么轻而易举,师尊伤了,伤得很重,只是靠给留音器传音来转移注意力,抵消痛楚…… 原来师尊很想与他说话,假想着见到了自己,一句一句录制了下来…… “师尊。”即便知道那边听不见,江煜还是不禁轻声低喃。 师尊的声音越发低沉无力:“我在想你,嘶……” 江煜又听到了什么东西擦着肤肉被唰地一声直直拔.出来,紧接着是液体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好多次我都想直接告诉你过往,却又怕你会因此不认我这个师父了,终归是我抓得太紧……”声音越来越微弱。 江煜的心早就被狠狠揪了起来,“师尊,你说,我不走……”他焦急地摇了摇小瓶,可药液已经用完了,声音也至此戛然而止。 江煜有些无奈地垂了手,心中忧虑重重,他的袖袋中又被带出了一朵小花,米粒般大小的花瓣,一般枯黄微卷,一般鲜嫩如初,像是岁月在它身上被定格在了干枯死去的一瞬间,从此再无变化…… 这花瓣藏在衣袖里,连同这衣服保存了有多久?有十年了么……师尊随意取出的一件衣物为何竟会与他的体型这般合适…… 江煜摩挲着花瓣,正在思索,又是一阵叩门声。 “江煜仙长,正殿之上为仙长安排了拜师大典。”这次来者是个道童。往日里仙门里的道童也钦慕极了江煜,连同着其他师兄们一齐唤他小师弟,可今日这个不知怎的,双手奉着一件镶银边的月牙色长袍,举过头顶,就是不敢抬头正眼看小师弟一眼。 “可是云凛君回宗门来了?”江煜急声问。 道童不答复,只是一遍遍示意着手中的衣袍。 江煜拭身更衣与他同出,又有白鹤坐骑俯下脖颈,要带他前去正殿。他连忙解释不过是从藏书阁后楼而下前去正殿,这么短的距离,随意用一把小木剑御剑前往便可,不必如此夸张…… 小道童快急哭了:“仙长不要难为我了,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让仙长不能沾地。” 江煜无奈乘上白鹤,心中越发诧异,师尊是怕他腿脚发软走路不便?但如此夸张的做法当真不像师尊的手笔。 正殿之外早已人头攒动,众人明争暗斗,四下张望打探着其他人今年手中的法宝,心里的底气——今日是一年一次的宗门内试,外门弟子转入内门,内门弟子大展实力的绝好机会,若不是正殿之内突然有什么事情要宣布,恐怕他们此刻已经进入内试设置的封闭幻境,开拔乱斗了,前年是南疆密林,去年是北境雪原,不知今年…… 幻境之内隐藏的宗门命牌有限,代表着进入内门的机会有限,有人抢先夺宝,有人组队劫掠。 不少人黏上了内门的大师兄,“大师兄,带带我!” 负责考核的齐奕站在台阶之上,皱着眉头看着仍是紧闭的正殿大门,不知是殿内有何事非要赶着内试之前宣布,他低头在嘈乱的人群中一个个打量过去,没有江煜……他不甘心,不认为江煜会错失这次机会,又走下去一张脸一张脸核对。 远处天空打落一片阴影,众人昂首寻去,只见白鹤长翅深处拢着一单薄颀长的身影,衣不落尘,人如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