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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姑不是要为将来作打算吗?怎地如今早早嫁娶,却不为将来准备了呢?” 欧阳芾虚咳一嗓:“世事难料。” 苏轼大笑:“果然世事难料,依轼之见,‘画姑’此名仍可沿用,不过后人只知画姑今意,不知画姑之原意,实为可惜。” 可惜个屁,欧阳芾矜持莞尔。 苏轼的妻子王弗瞧着欧阳芾脸色不佳,扯扯苏轼袖子低道:“夫君莫再言了,人家好歹也是姑娘家,哪儿禁得住你这般调侃。” 欧阳芾听了感动不已:“妹妹我们做个朋友吧。” 苏辙亦开解道:“二娘莫往心里去,哥哥便是这般嘴碎的性子。” 欧阳芾点头:“我懂,我向不同幼稚鬼一般见识。” 苏轼指着自己鼻子:“幼稚鬼?” “对。” “呵。”苏轼被弄笑了,“好好,我是幼稚鬼,做个幼稚鬼,好过做个‘爱画画的尼姑’。” 欧阳芾:“......”不行,不能生气,生气你就输了。 这厢嬉闹吵嚷着,待王安石上桌,气氛自动降冷,菜肴依次端来,欧阳芾热心给王弗与和史云两位娘子夹菜,除此外众人各自垂首用食,再无别的声响。 终是苏轼打破寂静,他抬了酒盏向王安石:“多谢王判官今日相邀,苏轼在此敬判官一杯。” 王安石道:“我不饮酒。” 眼见气氛要沉,欧阳芾忙道:“苏先生客气了,在家用食毋须讲究那么多,你与他喝茶即可。” 苏轼闻言,笑容挂着未落,道:“那便以茶代酒敬判官。”欧阳芾在底下拉拉王安石衣摆,后者到底接下了。 于是苏辙又向王安石敬茶,王安石亦接下。 再后便聊开了。史云言苏家兄弟整日在家攻读九经、兼经、史书这些应考,无暇陪伴她与嫂嫂,欧阳芾便邀请她二人常来玩耍,择日还可出郊宴游,两位娘子头次来京,周遭亦无亲眷,欧阳芾与她二人推荐着汴京内外的好去处。 史云一听兴致热烈,王弗反有些顾忌,苏轼劝她道:“你去罢,整日在家闷着,恐你比我要先闷出病来了。” 众人皆劝,王弗只得应下,抬目正欲同欧阳芾言谈,却发现她目光几分呆呆地视着自己,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甚么吗?” “没有。”欧阳芾连收回神。 苏轼道:“她上回也这般瞧我,如今又这般瞧你,可见是有问题。” 欧阳芾心虚:“哪有问题,没有问题。” 观出她不对劲,苏轼一时不由言语戏谑起来,连猜数个理由,从她会观面相到她慕色,再到她庙里见了个和尚,愈扯愈离奇,其间除猜她慕色时王安石抬了次头,苏辙以手抵唇咳了声外,其余时候众人皆听得有趣。 总归未曾猜中。 “阿弗,你可记得我——”撤了席后,苏轼不经意口顺唤了声王弗,结果王弗抬目,欧阳芾抬目,王安在旁石亦瞥来视线。 意识到听错,欧阳芾又垂下头。 苏轼停顿须臾,忽地乐了:“阿弗,你可记得我们上回在眉山一处寺庙里遇见位奇怪的白须老人?” “记得,是在承安寺里,怎地忽然提起这事?”王弗问。 苏轼笑道:“没甚么,只这会儿想起来,阿弗,你还记得那位老者对我们说了甚么?” 他似漫无边际地聊着,却喜欢冷不丁喊声“阿弗”,欧阳芾几次条件反射地抬头,后又自觉垂首。 终于,一道冷硬而全无感情的声调响起:“苏子瞻。” “王判官找我有事?”苏轼扬起灿烂笑容。 “你该回去准备制科了,”王安石口吻冷肃,“莫负欧阳公的期待。” 苏轼笑意微收,随后勾出抹弧度:“轼明白。” “我观着欧阳娘子是个明朗性子,倒与王先生不大一样。”归怀远驿的路上,王弗对夫君言起自己感受。 “我与娘子所见略同,不知王判官是如何娶得这样一位活泼有趣的娘子,说起来,二娘整日对着一块冰,也未被冻坏,着实不易。”苏轼打趣道。 王弗嗔道:“你少言两句罢,适才在人家家里你那样唤我,不是惹着王先生不高兴,日后你在朝为官,岂非早早便将人得罪了。” 苏轼无辜道:“我唤自己娘子,缘何惹得他人不高兴?娘子多虑了,王判官非斤斤计较之人,倒是你与二娘适才聊了些甚么,我见她拉着你的手道了好些话。” “说也奇怪,她似十分担心我的身体,问我近岁身子是否康健,还让我多锻炼身体,勿教心事忧神。” “嗯,”苏轼思罢一笑,“确为热络性子。” 长庆楼丝竹盈耳,灯明如昼,贺为岺穿过凭栏招邀、慵柔情浓的艳妓,穿过歌喉轻啭、眼波回盼的歌女,登上二楼,转入间小閤子,见一人斜卧其中,玉色衣带半解,墨眉裁鬓间若流水桃夭,风流潇洒,然独斟独饮,与閤子外喧闹热烈的氛围格格不入,平添一丝寂寞。 “难得来趟酒楼,当世兄也不找人作陪。”贺为岺踱至他身边坐下,径自给自己倒了一盏。 冯京目色迷离,却是有些微醺了:“怎知我未找人作陪。” 贺为岺道:“哟,那正巧,我再唤两个歌儿舞女进来,也欣赏欣赏长庆楼的楚袖宫腰,比之汴京其他正店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