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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林相死了?”朱聪懿捏紧拳头,扬起脸,奶声奶气地问这位顶好看的陌生男子。 男子俯身,盯着他的眼睛,笑了声。“林相?难不成,你是宫里头跑出来的?” 宫里头除了太子东宫外,须没有他这个年岁的孩子。父皇常年炼丹,于后宫嫔妃处甚为寡淡薄情,亲子只有他一个。他既是当朝太子,也是帝王独子。这人只须顺着脉络稍加推测,便该猜出他身份了。 朱聪懿吓出了一头一身的热汗,故意板着脸,拼命地摇头否认。“不,我听别人都这样喊他。” “哦?”男子似笑非笑,勾唇道:“能如此称呼当朝阁老的,非权贵近臣莫属。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待景渊回来了,我让他送你回去。” 朱聪懿又往后退了半步,顶着额头上滚滚的汗,奶声奶气地装傻。“我撞了脑袋,不记得了!” 啧,真不愧是当朝太子、未来明德朝的一代帝王,如此小的年纪,居然就晓得装疯卖傻。他不过是随手递了架梯子,这小孩就顺着梯子爬到了屋顶。 还撞了脑袋?呵! 花清澪唇角勾着懒散的笑,颇有些意态阑珊。他直起身,看似不经意地道:“既然你不记得了,待景渊回来,让他先带你去京兆尹报案。兴许你家人也正在寻你。” 他一口一声“景渊”,朱聪懿便睁大了眼睛,脆生生地问他。“景渊是谁?” “景渊啊,”花清澪扬了扬眉,轻笑一声。“他唤我哥哥。” 朱聪懿仔细地辨认他眉间神色,试探着问道:“你们是江南景家的皇商吗?” “皇商?”花清澪拨弄手中红伞,轻巧地转了个旋儿。“许是吧!” 朱聪懿又试探道:“你口中说的景渊,便是江南景家三房的独子吗?” “景家事,你不是比我更熟?”花清澪漫不经心地撑着红伞往廊外走,步履施施然,意态绝美。 朱聪懿看着他背影竟有些发痴。良久,在这人即将离开他视线时,突然捏拳大声喊住他。“喂!那个,你、你叫什么名字?” 花清澪漫然回头,艳美唇角微勾,笑了笑。“啊,我姓花。” 花清澪施施然地踱步至院落里,瞥了眼院内停着的三辆辎重车,也不知渊狱之主从哪寻来的队伍,居然有鼻子有眼,当真在洛阳城做起了商铺。江南景家,就连东宫内的小太子都听说过,所以来历大约也是可循的。 啧! 花清澪内心暗自叹了一声,想,渊主做起人来,居然也像模像样有根底有家世,比起他这个只能混迹于花楼的“千金公子”,当真是判若云泥。 他花清澪,自愧不如啊! 花清澪刚感慨完,一抬头,大敞着的宅院门外就传来骏马嘶鸣声,随即三两个清秀小童从门外奔来,冲内喊了声:“少东家回府了!” 谢灵欢戴着笼纱冠、穿一袭宝蓝色锦袍从外头进来,靴底落地声铎铎。 “哥哥!” 谢灵欢一见着他,立刻笑眉笑眼地唤住他,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个青纱罩着的三寸高的扁长匣子。 花清澪看了眼,蹙眉道:“这是什么?” “这是洛阳城俗称的泥耍,我特地给你寻了个,你瞅瞅!”谢灵欢回头,将原本缠绕于右手腕的乌黑鞭梢扔给仆童,怀内抱着匣子,另一手来牵他。“走走,回屋给你耍个乐子!” 花清澪挑了挑眉,顺从地与他并肩重又走回内舍。路过廊下时,见朱聪懿仍怔怔地望着他们发痴,便略一沉吟,停下脚步对谢灵欢道:“这孩子醒了,说是因为撞过脑袋,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也不记得来处。” 谢灵欢脸上笑容一滞,随即上下打量朱聪懿,略带了点不耐烦。“待会再说他的事!” 转过脸,却又朝花清澪笑得格外灿烂。“我先陪哥哥看泥耍子。” 刚才在谢灵欢目光扫过来时,朱聪懿瑟缩了一下,有森森寒意不受控地自心底升起。六月里的天,他却忽然一瞬间如堕冰窖。 他想起了生辰宴时,这种感觉也曾来袭。 “景公子,”朱聪懿怯怯地开了口,小手紧紧捏拳,脸色苍白。“如果、如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可以收留我吗?” “啧,”谢灵欢皱眉,越发不耐烦了。他带了三分讥笑,居高临下地望着廊下披头散发趿拉着鞋的明德朝小太子,不答反问。“你就不怕我卖了你?” “景公子像个好人。”朱聪懿答的分外乖巧。 谢灵欢索性蹲身,鼻尖凑到朱聪懿眼皮子底下,冷笑着问他。“好人?我哪里像个好人?” 谢灵欢一手夹住匣子,一手指向自家这张脸。 朱聪懿心提到嗓子口,知道能不能留在青苑、暂时避过宫变之劫,就在这一句问答里。于是他扑闪着眼睛,乖巧地仰头望着谢灵欢,脆生生地道:“因为花哥哥是个好人!花哥哥喊你景渊,他和你交好,所以你肯定也是个好人!” 很低劣的讨好,但是谢灵欢显然被取悦了。他伸手在朱聪懿头顶揉了揉,星子眼雪亮,兴高采烈地道:“对,我是个好人!” 他站起身,回头,就撞见花清澪一言难尽的表情。 “哥哥,他说的挺好。这孩子咱们先养着吧!” 花清澪垂下眼皮,呵了一声,抬脚往屋内走,转着柄艳丽红伞,懒洋洋地道:“这孩子的马屁功夫,显然还得再跟景渊你多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