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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他来头不小?”老牛忿忿不平,讥笑道:“他要当真来头不小,这五百年来能这么老实?” “知人知面不知心。”老马不以为然,也没继续往深里说,只摇了摇头。“再者说了,来到幽冥界的,谁还没点往事?你仔细想想,咱们谁知道他的来处不?都不知道。” 老牛张了张嘴,这次他倒是没驳。 “咳,总之呢,从此对这姓花的客气点,也就是了。” 牛头马面两名衙役遥遥地望着迤逦走出七重牌楼的那袭青衣,花清澪脑后幞头不时起落,啪啪啪,像是在他周遭总是有着股看不见的风。风声寂寂,夹杂莫名不可言说的杀机。 老牛提着锁链的手突然抖了下。 ** 地府碧水桥外,一只尺余高的妖鸟正立在桥头,扑闪着翅膀,口吐人言。“美人,美人你总算回来了!” 语音清脆,状若十三四的小少年。 花清澪脚步一滞。墨色长发披拂于身后,青衫落拓,况他刚犯下重罪,就连在这地府内,他如今都是个罪人。 ……有许多年,不曾见过有谁立在门前迎他归家。 碧水桥后三进宅院,住着引魂阴差。阴差们来来去去,大多不得善终,宅院经常空着。至今五百年,花清澪也没与谁同住过。 今日倒是多了只鸟。 花清澪勾唇,一对儿桃花星眸中流露出莫测高深的笑意。“你特地来此处候我?” “是啊是啊,”小鸟妖扑腾着翅膀飞向他怀抱,声音微带少年气的娇憨。“从卯时你出门就候着了。” 在小鸟妖将将要飞扑入他怀抱时,花清澪冷不丁一个弹指,指尖劲风迸出,硬生生地把那只鸟妖逼退至一箭之地。 “美人?”小鸟妖昂首望着他,目光灼灼,随后又酝酿出几滴眼泪,从细长鸟眸中泛起晶莹,将堕不堕。“你不欢喜在下来迎你吗?” 花清澪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到底是何人?” 乌皮靴往前轻碾,踏破脚下大片氤氲轻雾。花清澪一步步逼近,唇边话语亦渐转凉薄。“地府中冥气再滋补,亦不足以令你在几个时辰内伤势恢复如初。再者……” 他顿了顿,突然倾身,桃花眼角斜斜地飞过一记眼风。“你……” 假鸟妖*真渊主*谢灵欢依然灼灼地盯着花清澪。见他这次顿了足有十息都不再说话,反倒诧异道:“在下如何?美人你怎地不往下说了?” 花清澪:…… 他居然难得气堵。 花清澪不能说,他惯来最爱豢养妖侍卫,但凡见着个投他缘的小妖物,便见猎心喜。玉雕般手指微微蜷屈,扣住杀诀欲发不发,只能与自家生闷气。 “在下如何?”小鸟妖*谢灵欢反倒来了兴致般,扑腾着又往前走了几步,见他不再驱逐,愈发胆子大了些,竟然绕着花清澪翩翩地飞了个旋儿。 半歪着脑袋,得意洋洋。 “美人,你是不是很久没见过有人等你回家?怎么样,在下是不是甚为体贴入微?” 这句话恰撞在花清澪的心魂,他脸色变了变,一向皎皎如月华的眉目有刹那黯淡。他扣住手指,半晌,垂下眼皮淡淡地道:“你对我有甚企图?” 这话题太过跳跃!一字不慎,指不定就被他当场击杀了。 谢灵欢又歪着脑袋想了三四息,这才谨慎地答道:“在下没甚企图。美人你将在下从凡间带来这地府,我法力不如你,眼下又有伤势在身,须处处仰仗着你。没有你,我不得活,故,我不得不处处讨好你。” 花清澪眼皮动了动。 小鸟妖这番话,算得凉薄。但他也是个自认凉薄的人。于他而言,以利结交者,总归比那些跟他讲情意的可信。 于是花清澪的笑意渐渐从唇边扩至两颊,眉梢染了些暖色。“当真?” “当真当真,千真万确!”谢灵欢点头如啄米。 花清澪不置可否,施施然地抬脚往碧水桥后三进宅院走。话语声依然淡淡。“这宅院中空屋甚多,积年无人打扫。况,我甚爱食鬼,又好酒.色,须有个侍童使唤。你可做得来否?” “做得来,做得来!”谢灵欢一蹦一跳,人立着往前走,跟在他屁股后头高高兴兴地道:“不瞒你说啊美人,在下最擅长的就是伺候人!” 第10章 三途河 地府碧水桥后,花清澪侧卧于榻前,抬手支颐,半垂眸。 “你当真不记得来处?” 谢灵欢跷着鸟族的二郎腿,学那凡人模样,扬起半边翅膀扇了扇风。顿了顿,许是嫌弃这姿势不好看,索性站起来,踱步至花清澪榻前,脆生生地道:“美人,在下醒来时就在那洞内。连今年几岁都不晓得,如何晓得来处?” 天生地养的精魂,往往也有混沌的,于某个神念闪现时苏醒,随即拥有自我与灵智。花清澪倒也不疑心他说谎,只是有一桩——“你竟不记得自家做鸟时的情形?” 谢灵欢抬起翅尖挠了挠头顶翠羽,语气自带少年痴憨,笑嘻嘻地道:“约略有些印象,只是逐日间渴了饮、饱了眠,不甚有趣。” 花清澪又默了片刻,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罢了。我如今在地府吃了挂落,自身难保,你跟着我也没甚好处。待伤势好了,你还是自行离去吧!” 谢灵欢蹭蹭蹭往前扑腾了几步,嘭地一声,跳到他腰侧,瞪着一双细长鸟眼怪叫道:“美人,你出尔反尔!分明说好了的,在下与你铺床叠被,你许我同栖同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