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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法师几乎已经完全丧失斗志。 之前禁锢着他的力量已经消失,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枯瘦的身形颓然跌在森白的骨椅上,手指战栗蜷缩,长长的指甲在骨面上刮擦抠挠,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他惊恐地望着戈修: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戈修被他的声音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扯回了现实。 “不瞒你说……”他笑了,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看上去纯质而可爱:“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空气中一片死寂,安静犹如坟场。那种几乎让人将心脏揪起来的沉重压力使人喘不过气来。 ——无人能够预料到这样惊人的转折。 人们难以置信地仰头注视着眼前超乎想象的情景,神情惊恐而茫然,凝滞宁沪的肢体犹如雕塑,久久无法回身。 戈修抬眸掠过眼前的人群,所有的人在接触到他目光的瞬间都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僵,本能的恐惧在敦促着他们逃跑,但是脚下却生根似的无法移动。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上写满同样的情绪,充斥着同样的陌生,戒备,畏惧,惊恐。 埃德眉头紧皱,目光中充满了敌意,手中被光明咒术加持的长剑在黑暗中闪动着微弱洁净的白光,德瑞特尔的杖顶警惕地对着他,眼神复杂,表情凝肃。 戈修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毫不意外。 白骨宝座此刻失去了咒术的支撑,连同其中的亡灵法师一起重重地跌落在地,地面上伏跪着的巫妖和骷髅仿佛抽去灵魂的傀儡似的毫不动作,冷酷无情的地注视着他们曾经的主人在泥泞中挣扎。 戈修缓缓地落到了地面。 众人的身体瞬间紧绷,下意识地向后退却。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糖,不急不徐地剥开外面包裹着的糯米纸,将糖果塞到嘴里,微微眯起双眼,犹如一只被顺毛摸的猫咪——但是却没人胆敢将他看作以前那个无害可爱的受害者,他们胆战心惊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凝视着某种未知而致命的威胁。 戈修没心没肺地勾起唇角,戏剧性地向他们鞠了一躬,口中有些含混地说道: “多谢款待。” 说完,他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但是还没有走出去几步,背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等等!” 戈修步伐一顿,微微侧过脸来,从眉骨到脸颊的线条曲折流畅,长长的睫毛微垂,姿态近乎娴静,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后话。 埃德攥着手中的长剑,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紧绷,摆出毋庸置疑的攻击姿势,声音冷硬而不近人情:“你要去哪。” 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挡对方,但是他也不能就这样让他从自己的眼前离开。 要知道,按照戈修现在展现的实力……很可能会成为教廷这么久以来最大的威胁。 就在这时,天空中聚集的阴云缓缓地消散开来,将澄澈的夜空一点点地展露出来。 戈修若有所感,抬头向着天空看去。 阴云消散的天空中,一轮圆满的明月高悬。 圆而亮,犹如一点洇在幕布上的湿痕。 戈修瞳孔一缩。 细细的鲜红血痕从他的脖颈以下缓缓地攀爬出来,那股熟悉的刺骨疼痛在皮肤下叫嚣。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背后不自量力的骑士,甚至懒得回话,手指轻抬,黑暗元素凝聚而成的阴云裹挟着他的身躯,在转瞬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数里之外。 戈修膝盖一软,栽倒在地。 身躯上的猩红纹路如同第一次一样挣脱肉体,摇晃摆动着逐渐升起,法阵张开,在清冷洁白的月色下闪烁着明亮而诡异的红光。 熟悉的,浓郁的黑暗元素的气息从法阵中央蔓延开来,一点点地渗透进周围冰冷的空气当中。 糟糕了。 在大陆反面,数百年才月圆一次。 然而在大陆正面,每月都会经历一次月圆。 很显然,自己身上这不知道是什么的法阵,才不管究竟跳到天空正中间的是血月还是普通的月亮,只要月圆就会被触发。 不过,所幸的是,自从他来到大陆正面,每天所经受的疼痛要比往常要轻的多。 戈修深吸一口气,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 透过那悬浮在空中的猩红图腾,他能够听到从中传来的熟悉声音——来自深渊中生物贪婪的咆哮和触足蠕动的细微声响。 虽然戈修不知道这个法阵此时开到了哪里,但是能够肯定的是,这个通道是双向的。 而那些黑暗生物很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同,甚至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鲜活的生命气息,正在蠢蠢欲动地试图钻过通道,到大陆正面来。 空气中的黑暗元素浓度在急剧增加。 ——不幸中的万幸。 戈修缓缓地深吸一口气,黑沉沉的眼眸中倒映着法阵猩红的纹路,犹如漆黑的水面浮起的波光,诡谲而明亮。 他抬起手。 随着他的动作,空中愈发浓郁的黑暗元素欢欣地响应跳动起来,迅速地向着他的身边汇拢,凝聚成一面坚硬而厚实的墙壁,将那闪烁着红光的法阵死死地堵住。 倘若旁边有人,定然能够听到无数触足敲击啃噬屏障的声响从法阵的另一次传来,密密麻麻,几乎令人背后生寒,浑身发毛,诡异的声音在漆黑的暗夜中蔓延着,只有头顶的月亮在冷冷地俯视着空无一人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