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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季云祺,他知道季云祺从来都言而有信,春花开时,他们就能见面。 季云祺离京时,还是七月刚过半,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将近年关了。 京城中一片喜气洋洋,所有人都在准备过年,边关却打起了急仗。不知季云祺用了什么法子,让北羌的后备军需再次捉襟见肘起来,不得不猛攻急抢。 战报来得比之前频繁许多,只有萧方每次都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复读,生怕从中看出一点不详的端倪。 秦槐几人怕他急出心病来,曾提议过年的时候聚在一起过,热闹些,也少些忧思,被他婉拒了,只像去年一样,跟着云枫去了季府,仍然坐在那方软塌上。 想起来也好笑,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做狗头军师,教季云祺怎么把良家少男拐上床,结果报应轮回,今年他不知道被人在床上磋磨过多少次。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就……就早些把季云祺扑倒好了。 可现在连邢阳也跟着出征,只有季云枫陪着他,外面没了打闹声,身边没了那人,跟云枫也是天天见面,懒得提起精神找话说,感觉格外冷清。 季云枫伏过身斟茶,见他看着外面出神,轻声问:“皇上,要不要早些休息,秦哥说您最近一直睡得很少,在担心我哥吗?” 萧方不好意思当着弟弟的面说得直白,便只轻声问道:“云枫,你说……我是个好皇上吗?” “当然算啊!”季云枫当即回答:“您看如今我哥打仗都没有后顾之忧,大街上人人安居乐业,年前大集开得火热,家家都有闲钱置办年货。要不是您,哪儿来这么热闹呢?” 萧方拍拍他的头,微微一笑。 小皇帝混账的时候,云枫到底还小,等进了宫里,虐待的恶名又都是太后背的,至今云枫跟太后也亲热不起来,所以才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傻云枫,那是因为你们够好。” 贤臣,良将,再加上他这个看似无为之治的皇上,才有了眼下的好转。 “您也好,”季云枫不会拐那么多弯,诚心夸他:“俞相和我哥都说您的好。” 萧方最爱听云枫提起他哥,像是只听到名字,人就还在身边一样:“你哥说我……” 他话没说完,便从窗户看到有人被家丁领着,直奔他们这边过来。 季云枫立刻起身,去院子里将人领进来。 萧方认得那人,季云祺留下几人共同打理兵部事宜,其中一直向他汇报军报的就是这个人。 他见那人神色没了往日的镇定,心中已咯噔一下,不等发问,那人已单膝跪地,双手将军报高举过头顶。 “皇上,刚刚少阳关送来军报,说季将军偷袭失败,下落不明。” 第83章 归来 “季将军偷袭失败, 下落不明……” 萧方脑子里嗡地一声,这句话像是在耳边如诅咒一样回响,他勉强稳住自己, 从季云枫手中取过军报, 生怕看漏一个字。 那人说的半点都没有错,军报的第一行就是只有这么几个字——季将军偷袭失败…… 写军报的人很明显被这样的突发情况惊吓到, 从字迹上也看得出写得匆忙。 下面虽然也提到, 邢阳已经带人前去搜救,而且也通知了周边镇府调兵过来,萧方的目光却只麻木地扫过去,像是没了魂儿。 他最怕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不可能!”季云枫倒比他镇定许多,将那军报来回看了两遍, 斩钉截铁地否认:“我哥性格稳重,在战场上征战多年,若是偷袭,必然有九成九的把握, 也必然有人接应, 不可能冒冒失失, 被人赶到下落不明的地步。” 萧方不懂打仗的事, 却也知道胜负兵家常事,哪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失败。 也许是不愿意承认,他心中总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这其中似乎有哪里出现了断层。 年前最后一次收到战报时, 季云祺还成竹在胸地定下了归期,为什么会转眼间兵败? “送信的人在哪里?”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诧异于当下的平静。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是举手投足都会对局势产生重大影响的人,如同战场上的将帅,该稳如磐石般安定人心——这是季云祺之前常常嘱咐他的。 “就在院门外。”那人办事也细心,得了允许后立刻转身出门,片刻后带回来个年轻兵士,跪在阶下。 “少阳关那边情况如何?”萧方不死心地问。 那兵士也是连着赶路,疲倦得嗓子都有些嘶哑:“回皇上,季将军两次出战,对方都准备充分,将军便定下策略,连夜偷袭,却没能按计划归来,前方去谈,说季将军偷袭失败,下落不明。” “地图拿来!”季云枫更不甘心,展开少阳关的地图,细致地询问起来,可越是问,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前因后果比军报上清晰得多,萧方哑然无语,呆呆地靠在几案上,耳中听着一旁压低的讨论声,“细作”、“对方有准备”、“陷阱”,每个字都像尖刺一样,扎得他遍体鳞伤。 片刻之后,连季云枫也不说话了,空气安静得令人窒息。 萧方忽然一声不吭地向外冲去,吓得季云枫忙抓起门旁挂的披风跟上去:“皇上要去哪里?”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如果再这样坐下去,就要窒息了。他想买张火车票,去少阳关,哪怕人真的没了,也要亲眼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