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2节

    朱青青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面色好看了许多，看着还在喂小闺女奶粉的穆显季。

    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穆显季犹豫地想了想，“后天吧，我明天去镇上请两天假。”

    朱青青是前天晚上在家里发作的，到昨早才把小闺女生下来，正好昨天是周日学校放假，明天需要在上课前找到其他老师帮忙代两天课。

    至于朱青青带的班级，学校知道她的情况，之后的一个月的课都先让另外两个学校的语文老师分担了，当然，这个月的工资也相对应的给了两个老师。

    朱青青虽然感到心痛，恨不得明天就跟着穆显季回镇上上班，但她又知道坐月子对女人有多么重要，再说了，还有小闺女需要喂奶。

    穆显季又道：“明天回来的时候我再买些东西，到时候让妈帮着煮一下。”

    “还有鸡，过两天吃完了又让妈捉一只吃。”

    朱青青皱眉，这又得花多少钱？

    穆显季知道她的性子，以前在镇上，两人很少买肉，吃的都是家里带上去的蔬菜。

    只道：“你身体吃好了，小孩才有奶吃。妈那里的奶粉是三哥他们孝顺爹妈的，也不能总去。”

    比起不舍得花钱，朱青青最看重的还是面子，占了别人的便宜，以后见了面都要矮三分。

    穆家的堂屋一般是老俩口两个在这里吃饭，四家都是回自个儿屋吃。

    一个是穆家人多，要在一起吃饭必须再搬一张八仙桌出来才能挤得下，吃完饭又得搬走，两张桌子太过占地方。

    另一个就是各家都是分开吃的，遇上哪一家做好的，不分给谁都不好，要真分了自家又不够。大人好说，遇到嘴馋的小孩，谁又忍心呢，每家孩子有多有少，给得就有多有少，说也说不清。所以干脆大家都不在一起吃，做了好的就单独装一碗给老两口就行了。

    穆建宁一家吃的是穆显叔今天买回来的肉，当然，穆建宁只吃着了洒在蒸蛋上的小肉末，对比半岁前的吃奶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对桌上的炒肥肉片完全没有兴趣。

    穆建安自有了一个妹妹，就像拥有了洋娃娃的小女孩一样，对养娃娃的任何行为都有了热烈的兴致，原本跳脱的性子硬是在妹妹面前安安稳稳的。

    他一大口的刨着饭，肉片，青菜，都包在嘴里，然后转到旁边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嫩滑滑带着肉末的蛋羹喂被妈妈一手捞住的妹妹，等妹妹嗷呜一口含在嘴里后，细心地擦了嘴角，再转过头来自己又刨饭，如此反复，你一口我一口，亲亲热热。

    穆显叔和姜爱红正好有空吃饭，边说着话。

    这半年来，穆显叔一共又出去了两次，盯准的都是天气最炎热和最冷的时候，他做生意向来直接是跳过了镇上，镇上熟人多，购买能力也不强。

    天热的时候去了县城，主要瞅准了学校附近和晚上的夜市，卖些清凉解暑的冰棍棒冰汽水什么的，每只赚个几分几毛，竞争对手虽多，但买的人更多，数量多赚得多。

    每逢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就热闹极了，卖饭卖面卖包子等各种吃的，每家的生意都异常火爆，穆显叔看得眼热，然而没有那个手艺，只能看着别人挣这份钱。

    如果白天是属于学生们的主场，那晚上的夜市就是属于年轻人的主场了。

    穆显叔卖冰棍也没有忘记观察别人的摊位，同样有各种吃的，各种服装，还有丝巾丝袜。

    一路上卖着，他一边观察停留的人多的摊位上卖的又是什么，记在心里。

    前面算是小打小闹，大头还是温度降下来了的时候，他大着胆子去了城里，仔细观察了街上女人的穿着，以自己的眼光批发了几十件的冬衣，然后回到县城打着城里最流行的口号，竟全卖出去了！

    姜爱红是知道的，因为是从她手里拿走的存折。

    卖衣服不是卖冰棍，需要大量的本钱做本金，两人商量后还是达成了一致意见，拿出一部分的存款试试水，两人以往只卖过夏天的服装，并没有试过冬衣。

    一件好点的冬衣并不便宜，加上穆显叔的目标人群是年轻有工作的女青年，衣服的质量肯定不能差到哪里去，成本就也要更高。

    穆显叔不负众望，从姜爱红拿走的钱，又加倍奉还了。

    现在一月半了，距离二月初过年还有二十多天，穆显叔拿出了一件大红色的呢子大衣给姜爱红。

    “试试，这个颜色最好看，卖得也最快，等过年的时候穿上羡慕死她们。”

    姜爱红：“……”

    穆建安穆建宁两个都吃完了，都望着两人。

    穆建安盯盯没动作的穆显叔，失望道：“我和妹妹没有新衣服穿吗？”

    两人身上其实也是新的，是姜爱红做的新棉衣，但穿过两回后，就不想称它为“新”了。

    再说了，爸爸不是说是过年穿的吗？

    穆显叔当然没忘记家里的两小孩，穆老头儿穆老太太也都有，只不过当前逗着小孩说没有。

    惹得穆建安抱着妹妹，嘴里搞怪喊着他们是地里没人疼的小白菜啊。

    穆建宁：她才不是！

    第13章

    “啊，哇啊啊！”

    东面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了奶娃娃扯着嗓子哭的声音，穆家人该干嘛的继续干嘛，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任谁半个多月，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每天时不时突然就给你来这么一声，都得习惯了。

    大年前两天，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开始摁住学校刚放假回家的孩子们洗澡，保证从头到脚都要洗得干干净净换上干净衣服，然后还要打扫家里的角角落落，准备辞旧迎新。

    穆家目前在读书的小孩只有大房的穆建光和穆建英，都在上小学，等明年，大房的穆建华和二房的穆建家也能送去学校了。

    穆显叔穆显仲两人去山上来回捞柴，穆显伯一个人在院子里劈着柴块，灶房垒了整整齐齐一堆，四兄弟只剩老四穆显季还没到家。

    几个女人都在忙着锅里的，穆老头儿一个人管着三口灶的火。

    孩子们都在这等着，忍住想流口水的冲动巴望着陈肖慧的炸丸子快点出锅。

    素丸子肉丸子都有，打算炸两盆，这个天不怕放坏，等到穆家大小姑子回娘家的时候也可以作两盘菜。

    第一个锅丸子一出锅，陈肖慧就拿筷子一人插一个丸子打发走了围着她团团转的猴儿们。

    穆建宁还太小吃不得这些，只能坐在床上听着隔壁断断续续的哭声，有一口没一口咬着鸡蛋糕，气闷地忽视掉吃得嘴巴油光滑亮跑进来的穆建安几个。

    听姜爱红说，这四房的小丫头不好哄，轻易撒不开手，醒着的时候要朱青青抱着玩，等要睡觉的时候还要人下地来回抱着她走，不然就哼唧哼唧哭。

    因为那个小丫头，穆建宁还被夸赞了一波，因为除去一些特殊情况外，她都算上是一个格外省心的娃，至少不会在半夜经常嚎得让人睡不着觉（除非半夜要拉粑粑）。

    早前老二媳妇陈肖慧悄悄对姜爱红他们“精心养娃”有点看不过眼。

    比如每天换贴身衣物，外面那件棉袄也穿不过三天。

    比如换一次尿布就要打水去洗屁屁。

    比如没洗干净手之前不能碰和抱孩子……

    可自从四房那头白天黑夜都开始闹以后，陈肖慧突然察觉到三房的丫头的乖了！

    人家再怎么讲究爱干净也只是在折腾自个儿房里的人，而四房的丫头却是闹腾得全家人都不得安宁！

    关键那还是个只会喝奶的，找理都没地方说去，找朱青青？她自己就已经够惨的了，她们是间接受折磨，朱青青是直接面对那个小魔头jsg。

    等到穆显季提着过年要用到的东西回到穆家时，看到的就是仿佛瘦了十斤的媳妇儿。

    朱青青原本就是穆家四个媳妇中偏瘦的那个，但身上有股书卷气息，整体看上去还不错。

    但现在因为小闺女的存在，睡没睡好，每次抱着哄着了的小丫头要放到床上的时候，立马就会被惊醒，然后又要哼唧半个小时以上才睡着，经常半夜她还在屋里抱着孩子转着圈走着，很多时候都想着要狠狠心治一治她的脾气，可她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没治上，倒先惹了穆家其他人的嫌，大半夜谁乐意一直听孩子哭，所以不得不先哄住孩子。

    至于吃，当初那只鸡，一天吃一半的一半，吃了四天，隔了两天，才煮了当初穆显季买回来的猪脚，分成好几份和黄豆一起炖，也吃了好几天。眼看过几天要过年了，她还是舍不得掏钱出来再买只鸡，就干脆在大嫂周淑芬那买了二十个鸡蛋，比买鸡便宜，一样补身体。

    奈何带一个魔鬼闺女，比带两个班的学生还令人操心。

    憔悴得有点吓人了。

    见到穆显季的时候，一向不服输的朱青青都差点掉眼泪了！

    以为小闺女会像大闺女小时一样不哭不闹乖巧听话，就连哭也是小声小气不烦人的。

    结果是她太天真了。

    她都快疯了！

    穆显季听完后都沉默了，然后试着要接过朱青青怀里的孩子。

    结果毫无意外，立马就哭了。

    这孩子认人，平时穆老太太过来抱着让朱青青吃个饭都做不到，不得已朱青青每次只能自己抱着孩子吃饭。

    在四房日常鸡飞狗跳时，新年很快就到了。

    这天，穆建宁穿的是红棉袄，映得小脸雪白雪白惹人爱。

    红棉袄也是姜爱红自己做的，当初做了三件棉袄，一件花的，一件红的，一件绿的。

    上次穆显叔从城里回来还给她买了一件，是件粉色的袄子，还没穿过，专门留着新的一年再穿。

    杀鸡杀鱼，还有大房今年现杀的新鲜猪肉，又炖又焖，菜色十分丰富。

    这个年滋味十足，穆家的年夜饭也一年比一年好。

    唯一一个感受不好的就是还没有出月子的朱青青了。

    其他人在外面热热闹闹，只有她守在屋里带孩子，虽然也给她单独端了不少肉菜，但总没那么对味儿。

    吃完了年夜饭，穆老头儿穆老太太还给每个小孩都发了红包，半岁多大的穆建宁和还没满月的取名叫做穆建荷的小丫头也没被落下！

    除了穆老头儿穆老太太给的一个，穆建宁同样收到了伯伯伯娘叔叔婶娘的红包，自然各家的小孩都收到了来自各房大人的。

    回屋后，穆显叔和姜爱红也给了两兄妹大红包。最开始穆显叔看到小闺女人小应该不懂事，假装没看到她小小的一团，只给了儿子，试图昧下一个。

    结果被三人深深鄙视。

    穆建宁从不差钱，眼里都没装过这东西，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这辈子一穷二白，她那丧良心的老爹还竟想装傻充愣。

    好在有穆建安这个大助攻在，张口就是“爸爸你别忘了妹妹”，在兄妹两人光亮光亮盯着他和媳妇看热闹的目光下，穆显叔不得不拿了。

    四房两个小孩一晚上一人都收了六个红包。

    穆建安在一旁拆红包拆得不亦乐乎。

    大伯二伯四叔每家给的都是一个小孩六毛钱，当然，穆显叔他们也是这么给出去的。

    穆老头儿穆老太太则是包了八毛八。

    最大方的还是今年赚了钱的夫妻俩，两人一人给两小孩包了两块，加起来就是四块！

    总的算起来穆建安穆建宁今晚每一个都收了六块六毛八分，非常吉利的数字。

    这笔钱对这个年代一毛钱都可以买到三根油条的小孩们来说，属实是一笔巨巨巨款了！

    各家小孩一回到屋，不约而同地就被自家妈妈以帮你保管的借口收走了过年钱，这也是几家当时给得很爽快的原因，反正就是左兜腾右兜，不心疼。

    很少有放心让小孩身上放这么大笔钱的家长，周淑芬先收了三个孩子的钱，加起来将将八块钱出头，又想到是过年，才一抽出一块五，一人五毛钱拿给穆建光穆建英穆建华三个做她发的过年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