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秉烛[重生]在线阅读 - 第1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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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谢清江犹是他同门小师弟的时候,便是十分纤弱的少年,之后有几年与他们三人同登仙尊之位,意气风发,再后来天悬之战被江拂意一剑重伤,缠绵病榻十余年……岁月将当初怀揣梦想的少年变得不择手段,变得薄凉恶毒,变得满身病痛——就如现在一般。

    他纤长的眼睫一颤,一向含情脉脉的眼神在看见面前的沈长夜之时,突然蒙了一层水汽,他哑着嗓子,唤道:“长夜……”

    在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哪里,眼底朦胧的水雾一瞬间便结成了坚冰。他艰难地侧过头,在看见顾陵的时候,竟下意识地凝起了一团灵力,似乎还想攻击他。

    沈长夜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了他纤细的手腕,低喝道:“谢清江!”

    “我杀了你……”谢清江全然不顾,像是着了魔一般,挣扎着想向顾陵扑过去,“我早便该杀你……我早便该杀你的!”

    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发髻不知所踪,打散了一头乌黑长发,身上竹叶青的袍子也已是破旧不堪。顾陵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时候,他丝毫不在意地走近了些,蹲在了谢清江面前,唤道:“你为何执意要杀我?”

    “师尊……”一旁的冉毓“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似乎想要努力冷静,眼泪却抑制不住地往下掉,他用手背抹着自己的眼泪,颤声问道,“那些……传闻,全都是真的?你真的害了师兄,真的害了萧宁?你……你为何要做这些事,为什么,为什么啊?”

    谢清江对他的哭诉置若罔闻,一双桃花眼死死地盯着顾陵,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笑声,他回答顾陵:“不是你死,便是我死……难道不是吗?”

    沈长夜皱着眉扭他的手,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用另一只手堪堪扯住了顾陵的衣角:“挽山死了,被你们杀了……献祭给始灵,生遭啃噬,死堕阿鼻,哈哈哈哈……你们满意了吗,你——你和萧宁满意了吗?”

    “你冷静点!”沈长夜扭着他的手腕,几乎要把他的手腕直接卸下来,“你说什么?挽山怎么死的,为谁所杀,什么献祭,你说清楚一点!”

    谢清江转过头来看他,目光柔软了些许,嘴角却勾起一个柔柔的笑意:“你急什么,我们的生死,你又何尝在意过呢?”

    不等沈长夜说话,谢清江便松了抓着顾陵衣角的Y。X。D。J。手,催动全身灵力往空中一送。泛着青色光芒的“灵璧”在空中闪烁了好几下,才勉强显形,落到了他的手里。

    像是被抽去了全部力气一般,谢清江死死地握了那把剑,往沈长夜手中送去:“你……我入师门之时,你给我的剑,现如今还给你,还给你……”

    沈长夜不知所措地握着那把剑,一手抓着他:“你……”

    顾陵却借机伸手在他腕间探了探,良久才道:“虽有人用全身灵力为他结界护体,但他想必在寒涧中时辰不短,纵有灵力也无用——现如今他身上灵脉断了十之八九,方才又强行催动御剑,恐怕即使能够活下来,今后也不可能再用术法了。”

    “哈哈哈……”听了这话,谢清江竟然低低地笑出了声,他刚才召剑用了太多力气,此刻竟连这一笑都咳出了一团血沫,“你听见了吗,我又变成一个废人了,世事无常,当真是……让人发笑。”

    “什么叫‘又’?”沈长夜却敏感地听出了他话语中旁的意思,不禁问道,“你和挽山,你们这么多年,究竟瞒了我什么事情?”

    他却只是时哭时笑,什么都不回答,顾陵见他情状,低叹一声,再次将冰蓝色灵力自他喉间灌了进去。谢清江显然认得这个法术,见他使用,不禁瞪圆了双目:“你,你怎么会……”

    顾陵有些嘲讽地说:“当初灵真上神若是知道,你这样滥用他教给你的术法,一定会立刻杀了你。”

    真言诀已经开始起效用,顾陵见他痛苦地捂住了喉咙,便侧首向沈长夜道:“长夜仙尊,你想问他什么话,此刻便问吧。”

    虽方才便在意顾陵为何会用此等法术,但如今情形,已容不得沈长夜想太多,他扶着谢清江的肩膀,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只得继续方才的话道:“你方才说‘又成了废人’,为何叫‘又’?”

    谢清江显然不想说,但如今也由不得他说不说,他痛苦地蹙起了纤细的长眉,良久才颤抖地、一字一句地开始说话。

    “四绝门尚在之时,楚映日逞能偷袭冥灵山,你前去救他,与他一起被困屠龙道,血战三日三夜才归,归来却重伤不醒……”

    屠龙道是妖族始祖屠龙之地,最初是创世诸神一块息壤,如今被妖族布为狭长峡谷,布满机关瘴气,被困其中者几乎从未有人生还。当初他二人在其中血战,不仅受了重伤,更重要的是,屠龙道边奇异香花,香气蛊惑人心,让他们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幻觉。

    楚映日受伤太重,也正是因为受伤太重,早早地便昏死过去。而沈长夜搏斗良久,吸入香气更多,身体之伤尚还可救,可若是神智受损……

    被救回来之后,当时谢清江费尽心思请来的各路神医皆说,沈长夜伤重难愈,就算醒过来,也永远都修不了道了。

    同门师兄弟,谢清江几乎是最明白这对他意味着什么——天赋灵力极好的少年,身世清白,师门有名,本该成为名扬天下的人物,却在如此年轻的时候便丧失了一切机会,从此庸庸碌碌,泯然众人。他若是知道了,还不知该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