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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羡词几乎立刻绷紧了神经,果然听见周夫人又说,“咱们府上还有个秦姑娘,扬城御史的女儿——想必妹妹也听说过,”她转而对赵夫人说,“那秦御史娶的是老太太排行最小的女儿,向来身子弱,因此生了女儿也体弱。前两年把小女娃送了来,跟在老太太身边,权当替她母亲尽孝。这个秦姑娘和她母亲一样都是老夫人最心疼的,只是性子不大好,平日里除了老太太也不亲近旁人,如今羡儿来了,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看着就知道是个聪慧孩子,兴许你们姊妹能玩到一起去,晚些时候引你们见见。” 赵羡词终于能松口气——还好还好,秦牧云也还在这里。 果然晚些时候,周夫人带着赵家母女去拜见老夫人。一进老夫人院中,还未见人就听到一阵笑声。赵羡词抬头望去,目光便定住了。 如今秦牧云也才不过十三岁,体态孱弱,依偎在老夫人身边,宛如稚子。只是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自带三分风流三分灵韵,剩下三分便是那令人见之忘俗的相貌,端的把一院子的女眷都比了下去。 赵羡词顿时眼眶一热。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刚来时,秦牧云对她的欣赏之色。秦牧云其人,身体虽弱却天赋清雅,又因着极为聪慧,因而比旁人要早熟许多。府上虽有不少同龄女子,却难有人能同她深交,一则因为这些小姐年纪小,话不投机,二来也因为秦牧云生就一颗玲珑心,旁人还没说话,她就一眼把人家看透了。看透便罢了,人常道看破不说破,秦牧云看不过眼的有时却要说上两句,因而在旁人眼中不好相处,也就有意无意疏远她了。 只有赵羡词。赵羡词之聪慧,比之秦牧云不相上下。只是赵羡词只看不说,顾着别人的情绪,因而也特别注意秦牧云的情绪。秦牧云就特别厌烦她这一点,觉得她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倒把别人的笑话看了个遍。赵羡词也不在乎,人谁没个短处呢?依旧温温柔柔的笑着,谁有心事都愿意跟她说一说。 有一次府上四小姐为了一件什么事来找赵羡词诉苦,偏巧被秦牧云撞见,四小姐看见秦牧云就止住话头,秦牧云撇撇嘴,把手上的香包扔到赵羡词身上就走了。赵羡词事后追上去,秦牧云淡淡地说,那是贴身丫头做的药香囊,多做了一个,左右无用就送给了赵羡词。还特地让赵羡词不必承情,只不过是碰巧路过了,换成阿猫阿狗,她也一样扔。 人是冷淡人,话也不中听,但赵羡词硬是从那别扭的话里听出暖意来。明明秦牧云变着花样骂她阿猫阿狗,她还是生不起气,只是嗔道,“你这张嘴啊,真真气死人。” 想到这些,赵羡词看向秦牧云的眼神就不由得多了些热烈。 秦牧云素来是个冷淡的性子,这会儿几乎要被赵羡词灼热的目光烫着了,那眸子中暗藏的情绪让秦牧云没来由的头皮发麻,不自在地蹙起眉头。 赵羡词却想,上一辈子秦牧云最烦她掩藏情绪,这辈子——这辈子或许也做不到完全的情绪外露,但至少对秦牧云时,放下那些伪装吧。秦牧云喜欢真诚的人。 就听一派慈祥可亲的老夫人和和气气地说,“羡词啊,云儿比你小一岁,往后你们姊妹一定要多亲近亲近,在府上别闷着,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跟你姨娘她们说,她们不理你,就来跟我说,我替你们做主!主要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 旁边周夫人听到这话,就拉住赵羡词的手道,“母亲真是折煞儿媳了,按说羡词是我的外甥女,赵夫人又是我亲妹妹,要说亲厚,只怕您都没有我亲厚呢,我自是最尽心不过的了。” 赵羡词默默听完,矜持地笑笑,起身完作谢礼,也没说什么。 随即又把周府两位小姐先后引见了,大公子早已成家,夫人郑氏,能干得体,如今管着周家一众事宜。二小姐周文英如今年方十五,按说该是嫁人的年纪,只不过老夫人疼爱,又在家留了几年。四小姐才十二岁,一派天真。至于三公子,也就是府上的小公子,就是周雪津,和秦牧云一样的年纪,如今在外上学还未归家。 一一介绍罢,老夫人笑笑说,“我也乏了,让她们小孩子一起玩吧,免得在我们跟前不自在。”遂起身离开,众人包括周夫人、赵夫人、郑氏也都跟着去了。 待只剩下姊妹几个时,赵羡词才认真看起秦牧云来。她自是知道秦牧云相貌出众,但这会儿再看,觉得这眉眼似是深深刻在心底一样,让她一时愣住,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时有人笑了声,上前拉住赵羡词的胳膊,是府上云英未嫁的二小姐周文英。周文英为人颇有几分豪气,笑道,“秦妹妹来时,我们还说府上以后再难见到这样的妙人了,没曾想如今又来了一个。”她把赵羡词拉到秦牧云身边,打量二人一会儿,拍手笑道,“如今府上也算得上妙人成双,我们姊妹成天被秦妹妹压上一头,羡词,你可要把牧云比下去!” 四小姐周文瑜稚气未脱,看赵羡词盯着秦牧云,叹气道,“完了完了,我看赵姐姐是不会和秦姐姐比了!” 秦牧云神情淡淡的,对她们这番玩笑话不置可否。只是赵羡词专注的模样让她难得有些不自在——她可是打定主意不再和赵羡词有什么瓜葛了。 这会儿却又见赵羡词眼底藏不住欢喜,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云——”那句两人以前玩闹时称呼的“云儿”显然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秦牧云对她还很陌生,“云妹妹,你——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