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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叹气道:“姜夫人,入了这刑部的大牢,就没有什么无辜之说,欺君之罪,本应株连九族,当今圣上已经格外开恩了,你莫要贪心。” 狱卒上前就要拉扯母女两个。 杨氏本已经心死如灰,但事到临头,为人母亲的天性迸发出来,又让她生出了一股刚烈之气,她死死地护着姜宛姝,声嘶力竭地叫喊:“不、你们住手,不要害我的宛宛!” 母亲的力量是惊人的,急切间,那些狱卒居然扯不开杨氏。 小吏皱眉道:“既如此,先把老的那个解决了。” 狱卒取过了白绫,绕上了杨氏的脖子,狠狠地勒住了。 姜宛姝被母亲抱在怀中,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瞪大了眼睛,然后血红的眼珠子慢慢地突出了眼眶,舌头伸了出来,拉得老长老长,母亲的面容都扭曲了,狰狞若厉鬼一般,然而,她依旧抱着姜宛姝,那么用力、那么紧,即是僵硬了,也维持了拥抱的姿势。 姜宛姝张开了嘴,如同被提上岸的鱼儿一样,艰难地抽搐着,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在尖叫,但是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那么遥远,大牢里的黑暗和火光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光怪陆离的幻境。 “宛宛!宛宛!”有人在呼唤她。 男人的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带了一点焦急的味道。 火把的光亮猛然盛了起来,亮得让姜宛姝觉得刺眼,她伸手捂住了脸,从指缝间透过去,看见了一张俊美而冷肃的面容。 那是谁呢,似乎有几分熟悉,却迷迷糊糊地记不真切了,只是觉得很害怕、非常害怕。 姜宛姝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噩梦还没有醒来,她只想继续睡去。 —————————— 姜宛姝在梦里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的,她一直在发抖,却怎么也没办法完全清醒过来。 “烧得厉害。”有人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问道,“宛宛,很难受吗?”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姜宛姝忽然觉得很委屈,在梦中流下了眼泪:“爹爹……” 他无奈地叹息着:“我不是。” 姜宛姝迷迷糊糊地又叫了一声:“楚哥哥……” 他明显生气了,声音一下冷了下来:“我不是。” 他那么凶,姜宛姝在梦中也被吓了一跳,更委屈了。她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那里,啜泣着:“讨厌你,走开、走开。” 他又叹气了:“宛宛,别哭。” 他靠得很近,说话时的呼吸都拂过了她的鼻端。他的身上带着一种松香的味道,仿佛雨过天青处,清冽而干爽。 他的味道把姜宛姝包裹了起来,浓烈的,好像怎么也脱不开。 他拿了小勺子,喂她喝药。 药在嘴唇上沾了一下,又苦又涩,姜宛姝摇晃着晕乎乎的小脑袋:“不要、不吃。” “为什么不喝药?”他的声音有点严厉。 姜宛姝抽泣了一下。 他马上软了下去,轻声哄她:“等会儿给你吃个糖,来,先把药喝了。” “要玫瑰松子糖。”姜宛姝觉得很不舒服,身体滚烫、肌肉酸痛,她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撒娇。 “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 那药太苦了,苦得姜宛姝又哭了起来。 “你真是,总是这么娇气,这可不好。”他这么说着,却是纵容的语气,就和旧日父亲还在时一般。 姜宛姝心里难过,哭得更厉害了,直到哭累了,又陷入了昏迷中。 后来,她一直昏昏沉沉的,有时候勉强睁开眼睛,也看不清楚东西,人影在她面前晃动,带着模糊的光晕,有时候是父亲和母亲、有时候是少年时的魏子楚、有时候是陌生人。 而那个男人始终都在,守在她的床边,替她擦汗、在她难受的时候哄着她、夜里会过来摸摸她的头,有点笨拙,却是那么小心翼翼。 看不清楚,只有这个男人的模样看不清楚。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姜宛姝觉得心里很害怕,下意识地不想去看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鼓鼓的,日更,保证不鸽,请放心看文,作者菌泪汪汪地求收藏。 第4章 梦境慢慢地褪去,白昼的时间越来越长,外面的世界似乎一点一点地开始亮了起来。 终于有一日,姜宛姝完全睁开了眼睛。 床幔垂了下来,一片素雅的净白,床脚边点着一炉香,淡淡的草木味道随着那烟气弥漫开来,温暖宁静。 全然陌生。 床边守着一个嬷嬷,转头对小丫鬟道:“去和国公爷说一声,姑娘醒过来了。” 小丫鬟赶紧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林照辰走了进来,他眉宇间气息冷峻,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凛冽之意。 “宛宛,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却是温和的。 姜宛姝先是呆呆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地背过去,把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 “宛宛。”林照辰伸出手去,指尖碰触到了姜宛姝的肩膀。 她没有吭声,身子抖了一下,仿佛十分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