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梦里无花完(第一人称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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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他认真地说。 “我知道。”我柔声道。 “比你爱我更爱你。” “是吗,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低声道。他不回答,又开了一瓶酒。 “别喝了。”我叹气。 “今年一年,我一直在等你去找我,我在A市,一想到你和那个人谈恋爱我的心就会痛,每天夜里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满脑子就都是你。我没有勇气回去,直到听说你要订婚。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放弃?张口闭口都是不可能。你根本没有想过任何对抗……”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随着他的话,心脏一抽一跳,视线朦胧。 对不起,孜沅,我爱你。可我是个懦夫。 我扶着他出去,在路边叫出租车。他却又把我搂在怀里,一呼一吸间全是酒气。 我尴尬地把他扯开,他皱着眉抱怨:“连拥抱都不可以了吗?” “都是人……” “是因为血缘关系吧?” 我顿了一下低声道:“不是。” 他冷笑一声,自己身形摇晃地站在那儿等车。 虽然已经10点多,但马路上车辆还是很多,行人也零零散散有不少。 我在他旁边低着头,心里揣测父母有没有睡着,否则孜沅这个样子如何交代,撒谎吗?说他和朋友聚会喝了酒?我猛然想起孜沅在包厢的话,他的倾诉,和他的吻。 我的脸立刻红了起来,紧接着心底涌起一股浓重的悲凉。那种悲凉像刀刃迟钝的木剑,一直隐藏在心灵背面而不自知,却无时无刻不让人感到抑郁,在某一时刻则会突然显露,狠狠刺疼你的心脏。 永远,永远,没有可能。孜沅,孜沅,孜沅……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孜沅,我真的爱你,可是,真的真的,没有可能。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惩罚,一生的惩罚,逃不掉。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又来了。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的我刚抬头,身体便失去平衡被一股外力推向一边。 我转过头,视线慢慢慢慢向前方转移—— 远处,躺着一个人。 我有些懵,茫然地爬起身,向左转转,向右转转,他不在身边…… 十一 孜沅……孜沅…… 救护车一路呼啸奔驰到医院。他闭着眼,半边脸都是鲜血,让我触目惊心,我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握住他右手的双手不停地颤抖,那刻的恐惧似乎要耗尽我一生的情绪,犹处绝境的深渊,世界即将坍塌成废墟。 我在急救室门前弯腰祈祷,只要李孜沅能够醒来,我愿立刻用我的生命作为代价,或者,我答应,和他在一起。祈祷到最后我已然呜咽出声,难以抑制。 父母很快赶来,还没开口,母亲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茫然无措地向我向医生询问:“沅沅呢,沅沅怎么样了……”父亲则同样老泪纵横。 李孜沅没有死,他被推进了重病监护室。终于,我双腿一软,靠着墙慢慢慢慢滑落下来,胸口剧烈地起伏,满腔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后怕。 这一天,是我一生的噩梦,每当日后想起,就会心口疼痛,头冒冷汗。 我坐在病床前仔细端详他的眉眼,医生说他的伤并未伤及要害,痊愈不会留下后遗症,但是脸上的疤痕,只能通过整容医院淡化了。 我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眉头,然后起身弯腰,在他额间留下一个吻。 第二天早上,李孜沅醒了。 我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父母喜极而泣,他目光调转,与我四目相对,我含泪微笑。 休养期间,李孜沅的话很少,总是沉默着,常常将视线投向窗外。我每天下班后来到病房,两人却总是相顾无言。 没人的时候,我会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摩挲。他任由我握着,却不作回应。出了病房,眼泪便滑落脸颊。心中有最坏的猜测,他是否是恨了我。 如果真恨了,那便恨吧。 直到有一日,李孜沅突然出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他怎么想到这件事?我勾了勾嘴唇,淡淡道:“不结了。” “因为我吗?所以不结了?”他道,“我的意思是,因为我出事,所以你暂时不结了,还是,他悔婚了……” “是我悔婚,跟你也没关系,是我不喜欢他而已。”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出彩,却又立即黯淡下去,我心脏一疼。 “那又怎样,永远不会变的。”他转过头去,“你出去,我休息休息。” 十二 一年后。 我结婚了,对象还是那个王先生,他在我说将要悔婚之后再次约我见面,说他并不介意我家里出的事故,如果医疗和营养费短缺,还可以向他寻求帮助。 “不要悔婚了冉冉,”他温柔道,“我知道你怕拖累我,但我是你后盾,如果现在没心情,我们可以推到一年后再结婚。” 我看着他盛满深情与爱恋的眼睛,同意了。 李孜沅已经康复,除了他左脸颊遗留的那道长长的浅浅的疤痕。 结婚的那天清晨,我对镜梳妆。见他进来,我连忙放下手中的头饰,站起身仓皇地整理衣裙。 “要当新娘子了,”他看了看我,突然笑起来,“我的姐姐果然很好看。” “孜沅,”我咬咬嘴唇,“我,我……” “只可惜,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那个人都不可能是我。”他走上前,拿起木梳,靠近我,“我来替姐姐梳头吧。” 我木然地站着,他温顺地梳着,一下两下,然后低头吻我的长发。 我的心开始狂跳,转身一把抱住了他,他紧紧地回抱我,两个人如两枝牵牛花死死缠绕在一起,我倾听他胸前的心跳,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想久到世界尽头。 “李姑娘,得化妆了,马——” “啊?”我惊呼一声,两人立即分开。“好的,好的,我,我现在就化。”我一本正经地坐在梳妆桌前,从镜子里看到,李孜沅呆了片刻就掩门而去。 “姑娘你和你弟弟感情真好,出嫁了自然是舍不得。”化妆师操作极其熟练。 “嗯……是的,从小,我们就很好,一直在一起玩,比别的姐弟都要好。”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脊背发凉。 化妆师依旧正常工作,似乎并没有纳罕与猜疑。我松了口气的同时,竟有种失落感,一种隐隐的期待被打破,刚才,我甚至想一旦被发现就破罐子破摔揭开所有丑陋的事实。 要出门了,要赶往大礼堂。楼下已有专车等候。我打开门,李孜沅已站在门口,之后蹲下身子。 我恍惚了一秒,慢慢趴下。他背着我,缓缓下楼。 我趴在他背上,心想这是否是今生最后一次,泪,便湿了他的衣领。他像很久以前一次一样,一步一步把我送进车内,很慢很慢,却最终,不得不把我放下,彻底地放下,交给另一个男人。 化妆师不停地劝,可我还是哭花了妆。 礼堂里,身边的人未等牧师说完,便愉快地抢答:“我愿意!”下面一阵大笑。 轮到我时,我怔了几秒,然后静静地答:“我愿意。”两行泪便划过面颊,滴落在红地毯上。 于是大家都说,新娘子激动得哭了。 晚上,一切热闹烟消云散。我坐在镜子面前愣愣出神。 “怎么了?不高兴吗?”那人蹲下身来揉揉我的脑袋,“白天,你怎么哭了?” “高兴的啊,我结婚了,高兴的。”我微笑着,看着我今后的另一半,我的丈夫。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今天都没见你吃饭。” “不饿。” “那,那——”他红着脸道,“你先睡吧,我……” “我要出去。” “啊?”他惊讶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出去,我白天闹得难受,想清醒清醒。” 他最终是带我出去了,他这么好,对我温柔又体贴,可是曾经也有一个人这么对我。 大风吹来,他把风衣脱下披在我身上,亲吻我的额头,就像另一个人曾对我做的一样。可是令人激情澎湃甘之如饴的爱情永远不会再来。 我想起白日在下面他给我做的哑语:我爱你,你知道,婚姻与爱情无关。 我望向远处的江面大桥,波光潋滟中大桥与它的影子交相辉映。 此后人生的日日夜夜,我和他都将是人影分离的孤独者了,梦里也再无花开,再无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