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他……我偶尔会怀疑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但他又教我练剑、照顾我、帮我出头、在我有危险时保护我……” “我不懂他。” 大树无言,只管倾听罢了。 夜深了,星辰树落下片片薄叶,叶片落地,流光暗淡。 翌日。 约莫刚至隅中。 晴良的房门被敲响。 晴良在屋里听见了,但他没有去开门的意思。这偌大的苍鹭院,不过也就他二人。 房门还在被敲,敲三声、然后停歇,不断反复。 来人耐心十足,似乎晴良一刻不开门,他便能一直敲下去。 “咚咚咚。” 许久过后。 “吱嘎——” 门开了。 时鹤缓缓放下手。 晴良手扶着门框,垂着眸,目光落在时鹤洁净的衣摆和靴子上。 时鹤的灰瞳一暗。 二人站在门口,沉默良久。 时鹤先开口,他道:“我来取我的剑。” 晴良当初怕时鹤偷偷练剑,把如练抢走,藏了起来。 闻言,晴良这才抬起杏眼,他的目光扫过时鹤整齐的衣襟,收窄的下颌,最后落在那双平静的灰瞳上。 二人对视,又是漫长的沉默僵持。 晴良先有了动作,他转身回屋。 片刻后折返,如练就在他手中。 晴良把银剑递了出去。 时鹤却没有接,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菱唇动了动,“如果我说、我拿了剑即刻就去练剑。” “如果我说、我练剑即刻就会死去,你……还要把剑给我吗?” “就因为我藏了你的信件,不让你同外面的那些人联系,你便不管我的安危、不在意我的生死了。” “是吗?” 他的嗓音低哑,不复往日清越。 晴良闻言抬眸,扯了扯嘴角,他道:“那你呢?” “你是不是笃定我不会把剑交给你?” “你是不是笃定我会心软?”晴良歪着头,平静又哀伤地道,“你笃定,不管你做了多过分的事情,我都会原谅你。” “所以,你不在乎我的难过、不在乎我的眼泪。” “所以你就、随意欺负我。”最后几个字,晴良几乎是哽咽着说出。 话音落,晶莹饱满的泪珠便如断了线般落下。 他白皙的面庞没有什么表情、泪珠安静地流下,却叫人看一眼便心疼到呼吸艰难。 时鹤唇瓣翕动,想要辩解,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他微微颤抖地抬起手,想要擦去晴良脸上的泪。 “不是……”时鹤艰难道。 晴良偏头,躲开时鹤的手。 “你走。” 时鹤的手僵在半空。 “你走!我不想见你!”晴良哽咽道。 晴良的泪眼清晰地映在时鹤的眼里,时鹤哪里还有说“不”的余地。 他低声道了一句“不要哭”,然后缓慢地转过身,离去。 晴良将门关上,他抱着如练呜咽。 他想起十二年前,他躲在崔明秀身后初见时鹤、想起那个被时鹤推开摔在地上大哭的雪夜。 那时候的时鹤,就如北境深域里的坚冰冷雪。那时候的晴良绝无可能想到,未来自己能和他成为最亲近的师兄弟。 可人总是贪心的。 得到了,就会忍不住要求更多。 当日,入夜。 晴良独自在屋中呆坐,听到门口传来响动,有东西在撞门。 晴良神色松动,惊疑地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 夜色里,趴在门口的雪白小兽正是白白。白白睁着一双澄澈的浅瞳,正盯着他。 “白白。”晴良弯腰,将白白抱在了怀里。 白白向来睡得早,这样的夜访,他记忆中只出现过一次。是当年时鹤不给他过生辰、他躲在屋里难过的那次…… 晴良有些怀疑是时鹤把白白送过来的,他抱着白白往外左右看去。 夜凉如水,庭院寂静,四下并未见到人。 晴良抱着白白回屋,合上门。 屋里,他躺在塌上,把白白放在胸前逗弄了片刻。 陡然,晴良疑惑道:“白白你屁股上秃了的那块毛,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白白原先因贪玩被烧焦了毛被剃掉的那块地方,如今完好如初。 晴良伸手,摸了摸那处的皮毛,“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 白白只是缩着身子,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晴良轻拍着白白的屁股道:“看你下次还敢顽皮,明明那么怕火,还不知道离远点。” “烧过一回我的书、这回还把自己的毛给烧了……” 当晚,晴良是搂着白白睡的。 只是第二日起来,便不见白白的兽影了。 芳熙园。 白鸿玉弯着腰正伺弄园里的药材,抬头便见时鹤抱着白白走了进来。 “时鹤师兄?” 白鸿玉惊诧,时鹤向来不轻易踏足芳熙园,他问:“可是有什么事,哪里不舒服吗?” 莫非是神魂不稳了? 时鹤摇摇头,他把白白往前一举,面无表情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叫它这里秃掉的这块毛,即刻长出来。” 他指着白白臀上那块秃掉的地方。 时鹤为了这等小事踏足芳熙园,这是真真叫白鸿玉意外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