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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我高中老师的脾气冲多了。 从办公室里挨完训,顺便听了些毒鸡汤,我回到座位上去,开始打起我的电话,我的工作性质是什么?一个电话销售罢了,每天负责电话邀约客户上门办理他们需要的贷款,谈成一单我就能拿到百分之十的提成,相比其他贷款公司,我们公司的提成低的已经让很多人在私下骂娘了,离职率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加上老板架子大,脾气大,为了蝇头小利不顾员工死活,听说昨天四组的业绩不好,加班到晚上两点才放人走,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对老板怨声载道了。 今天四组的状态都很差,面色蜡黄的像刚哭过丧,一张丧脸全是对人生的质疑,对工作的厌恶。 “我他妈让你这么说了吗?!妈的现在那几十万你去补!你那么能说怎么不把你娘说活了!” 在我工位的不远处,一个主管大发雷霆,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争吵不休,很多人都在望着那边,最后连老板都出马,他没有制止,而是和那个主管一起骂犯事的人。 那个大男人快要被逼哭了。 没有人上去劝架,这并不是人情冷漠,而是那人犯了大错,几十万不是小事,因为一句话公司要赔几十万,这下麻烦大了。 “怎么回事啊?”身边有人在问,对这一情况我也不是很明了,但总有消息灵通的。 知晓的人说:“张奇说错话了,好像是利息说高了,对方录了音,银行那边又放了款,多出几十万,客户手里有把柄,现在这多出的几十万不知道哪边赔。” “几十万啊?” “二三十吧,最低得有二十了。” “靠,这踏马不造孽吗?” “就是,干的不如赔的,你说这怎么弄吧。” 大概了解到了情况,我和众人一样,对张奇投去同情的目光,但也只是一小会,等那边消停了下来,我们就重新投进了自己的工作中去,四周都是打电话的声音,熟练的话术,嘈杂至极的氛围。 一个小小的工位,一个座机,一台电脑,就是日复一日的生活。 这件事并没有彻底过去,很快,老板就召集了全公司开大会,在大会上,每个人都站的笔直,比当年在国旗下发表讲话时的我还要严谨,他们一丝不苟,生怕被暴脾气的老板抓到把柄,面目都十分的精神,好在我的位置比较靠后,没必要这么精神抖擞。 我在默默地听。 也就是张奇的这件事,老板给了警告,警告任何人不许乱扯,忽悠人也不能完全脱离了现实,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客户,有的人聪明,懂得录音,否则这笔钱就会收进公司的口袋,张奇就是功臣。 但是客户聪明,留了一手,那忽悠失败了,张奇就是罪孽。 几十万的赔付,最终以三七分解决,公司赔了三,张奇担七,像大伙说的那样,赚的不如赔的多,张奇现在负债累累了,二十五岁,前几年全白干了,还背上了一笔债,他离职了。 同情吗?没必要,不知道下一个是谁,不知道明天是怎样的剧本,走在当下里,再厉害又能算到哪一步? 你总是抵挡不住一些意外,和一些失误的。 虽然它们可能毁了你整个人生。 大会结束后,张奇的影响还在,身后那个工位空了下来,明天顶替上来的又是谁?不重要,都是一些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傀儡,这个公司里有三百多号这样的傀儡。 我也是其中之一。 “咚咚。” 我的工位前来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是那个发了脾气的主管,正是张奇的主管,叫赵寅,私下里和我关系还不错,是我们公司里有能耐的一位领导,他靠过来其他人都看向了我这边,赵寅没理会,我也没所谓。 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臭,但比起训张奇时的雷霆大怒,总归是能看的。 张奇犯了错,也牵连了他,他被罚款了,怎么可能心情好? 我拿下耳麦,放在一边,问他干嘛。 “下午两点,能不能抽个时间出来?” 我不确定地说:“不知道,万一谈单可能没时间。” “那你看着时间,两点左右都不要接了,去让别人代一下。”赵寅说。 我问:“你有什么事?” 他说:“给新人培训,你去。” 我缓了缓,消化他带来的信息,皱眉说:“怎么是我?不是于总的事吗?” “于总下午有事,老板肯定不能亲自上,这里你头脑最好,你替一下吧。” 我重新戴上耳麦,“知道了。” 他扶着我的椅子,弯下腰说:“晚上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抬头对他说:“别那么恐怖的吼我就行了。” 他揉了下我的后脑勺,笑了声从我跟前离开了。 我帮了他这件事,至于下午的新人培训,其实是很头疼的事情,就像教小朋友认字,你需要很大的耐心。 我们公司的销售没有门槛,很多人小学没毕业就来了,而向这些人传达一些行业知识是很难的,再聪明的头脑,总也要一点基础知识才能理解那些复杂的数字和算法,这本不该是我的活,谁让我们于总不在呢。 赵寅把这事交给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我能上,我也没露出多么聪明能干的模样吧?除了业绩好一点之外,我和别人一样,行尸走肉只会打电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