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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临盯着他玩草的细长手指,笑了半天:“你挺好玩儿的。” “……哪里好玩儿。” 唐星北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手,张开,眯缝着眼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 方临一顿,喉结滚了滚,嗯一声。 唐星北没出声,转回脑袋,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手,挡在阳光前静静地看着。 他指节清瘦白净,透过光时,指尖是浅淡通透的红色,很漂亮,是个适合弹琴写字……甚至是干点儿什么的手。 方临缓慢地曲起一条腿,别开眼收回视线。 唐星北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依旧盯着自己的手看,半天,轻轻打了个响指:“给我。” “……什么。”方临闭着眼,阳光下眼前的色度一片斑斓。 “手。” 方临一顿。 见他不动,唐星北直接抓过他的手腕,横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再对比一下。 明明和自己的手长得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地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他指腹偏软,上下滑动时,方临闭了下眼,无声地吐一口气,左腿再次往上曲了曲。 唐星北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依旧翻着他的手指来回地看。 方临左手手心偏上处有一道伤疤,浅浅地泛了白,微微凸起的愈合触感细腻,大约有三四厘米的长度。 他皱皱眉,指尖在伤疤上摩挲着,刚要拉近了看一眼,方临却忽然把手抽了回去,声音也有一丝微微的沙:“……痒。” 唐星北有些尴尬,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声问:“你手上那个疤是怎么回事,打架也伤不到这里吧?” 方临一顿,抬起手,看了眼。 过了约有三十秒钟才开口,语气冷淡:“我爸弄的。” 唐星北惊得瞬间支起左臂朝向他翻过身来,瞪大了眼,连声调都没能控制住差点破音:“你爸?!” 方临侧过脸看他,笑了声:“你是不是渴了,这音调崩的。” 唐星北没出声,就这么直直地皱眉看着他。 方临沉默地和他对视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勾勾嘴角,伸手弹了下他的胳膊:“这么支着累不累啊。” “少废话,怎么回事儿。”唐星北拧着眉一动不动。 方临一顿,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 尽管唐星北表面看起来浑身的刺,扎手又嚣张,却早就习惯性把自己裹成一个隔绝的球,不管任何时刻都不会有越出界、甚至是过问到别人隐私的时候。 方临于是眯眯眼,半晌,才意有所指道:“你以前不是挺理智的吗。” 唐星北顿了顿:“今天已经不理智了。” 方临迅速抬起头,看他一眼。 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明白这句话隐晦的含义,却又好像并不清楚,四周很安静,只听得到溪流哗哗,以及聒噪的蝉鸣。 方临慢慢移开视线,看着天上的云朵,忽然开口:“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羊。” “……嗯?” 唐星北没想到是这个开端,迷茫地愣了一下。 “闭嘴听我说。”方临啧一声。 唐星北听话地闭了嘴。 “是我……五六岁的时候,那只小羊羔是我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 方临大概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缓慢地组织着语言,声音偏沉:“养了有……一年多吧,很乖,也通人性,不吵不闹,我那时候每天放学都会带它出去散步吃草。” 说到这儿,他沉默了片刻。 唐星北没有催他,静静地等。 “……后来它就长大了。”方临抬起手,看着手心的伤疤,眯起眼。 “我爸年轻的时候是个公务员,家境也算殷实。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赌牌,我和……我妈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存了几年的钱全部输了出去,还反欠了不少高利贷……要不是房产证还没过户,那套房子估计也早就没了。” 方临沉默片刻,眯起眼:“然后他就看上了那只羊。” 听到这里,唐星北大致已经猜到了后来的事。 下着大雨的傍晚,小方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抱紧了栏杆外的铁门。 方建国双眼已经赌疯了般通红,一手提着老式的宰牛宰羊的刀,指着他骂:“你个小杂/种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种!老子白养你这么大别他妈不长眼!让开!” 小方临浑身湿透,衣服和头发狼狈地贴在身上滴着水,目光却精亮,一声不吭,眼神里泛着满满的戾气。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恨戾,方建国忽然有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的慌乱,但很快又觉得愤怒,于是走上前,用力地一脚踹上去,骂骂咧咧道:“让你他妈滚开!” 肩背生疼,小方临却死死没有出声,咬牙抱着铁锁链不丢手。 大雨模糊了视线,方建国的叫骂声混淆了听力。 他却心有所觉般忽然扭过头,看见廊檐喧哗的雨帘下,陈芸正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他像是从绝望中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眼眶忽然湿热,想要张开口求一声,可妈妈两个字还没出口,陈芸已经漠然地转身回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五六岁的小孩儿根本抗衡不了成年人的力气,小方临没能守住他的羊,□□脆的一脚踹到了泥水坑里,羊在身后凄惨地咩咩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