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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言这才想起来,顾戚家背景挺深,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路言睁开眼睛。 窗外的光透过帘子,印在天花板上,一道一道,没什么规律。 路言漫无目的数了数:“那你初中呢?” 顾戚想起林南跟他说过,路言过了大半个学期才去报道的事,又听到“初中”两个字,隐约有种预感。 以这人的成绩,不可能只是上个十四中。 无数种猜想划过,可顾戚声音却丝毫未显,又轻又淡:“跟现在没什么区别,上课,刷题,考试。” 顾戚顿了下,状似无意开了口:“你呢。” 路言默了一会儿,轻笑:“上课,刷题,考试。” 原来都一样。 顾戚轻声反问:“高一的时候,过了一段时间,才去十四中报道?” 路言:“林南说的?” “嗯,”顾戚也没遮掩,“也是因为考试?” “算是吧,”路言道:“病了一段时间。” 顾戚呼吸都顿了一下,慢慢坐起身来。 尽管已经费了点力气压住动作,可床板不稳,还是被带出了一点吱呀声。 “不是什么大病,”听着那声音,路言忽然笑了一下,转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只是家里不放心,在家多待了一段时间。” 顾戚声音有点哑:“什么病?” 走廊起了一阵风,打在门上,有点吵。 顾戚就这样,听到了一句:“害怕考场,算病吗?” 其实连路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怕的是考试,还是别的什么。 他现在想起提前招考试那天,除了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几乎空白的卷子,以及那句“等考完试,他们就回来了”之外,其实没剩下多少了。 隐约还记得,下了雨。 每年到了这种大型考试的时候,奇奇怪怪的习俗就特别多。 那天徐娴和路明起了个大早,送他进了考场之后,就开车往山上去了。 临考前几天,家长都商量着要一起去求个签。 徐娴和路明那时候没空,想着今天给补上。 状元山,顾名思义,名字取得好,香火就没断过。 路言知道,徐娴和路明是觉得抱歉。 要上初中那段时间,公司刚好出了事,徐娴和路明忙得焦头烂额,又不想让他跟着担心,于是把他安排进了一个寄宿制学校。 半个月才回一次家,学校又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压力很大。 考试本就要一天,为了方便管理,中饭也安排在考点食堂,徐娴和路明想着正好,状元山那地方也不远,来回一个上午的时间也够了。 谁知道,会发生意外。 路言知道山上出了事故,徐娴和路明失联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最后一门了。 学校怕他们自己保管不好证件,所以每场考试结束之后,就交由带队老师保管。 路言就这样,在休息室门口,听到了老师的对话。 “人还没找到吗?” “没呢,都在找,本来是要压消息的,后来爆出失联的人里面有路言他爸妈,才压不住了。” “刚路言舅舅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们都先别说,等会儿考试结束,他会来接他的。” “哎,这都叫什么事啊。” …… 等老师他们发现路言,已经晚了。 所有人彻底慌了神。 雨越下越大。 “言言,没事,你别多想。” “就一点小事故,很快就找到了。” 老师们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怕路言再跑出去,出什么岔子,也有些慌不择路:“你先考试,考完试,他们就回来了。” “对,你先考试,考完就回来了。” …… 路言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进的考场,只知道,当考试须知响起的时候,他耳边只有那句“考完试,他们就回来了”。 路言这么想着,可慢慢的,笔开始拿不稳,所有声音被无限放大,闪着旧电视机雪花片的刺啦声。 放眼望过去,整个考场,全都是陌生的脸。 路言就这样,手开始抖,干呕,呛得他满脸通红。 最后放下笔,冲出了考场。 所有带队老师吓得魂不附体,立刻追了出去。 在他们印象里,路言向来都是最乖巧讨喜的那种学生。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路言。 第二天下午,徐娴和路明被找到了,只受了一点轻伤。 可在事发地外站了整整一天的路言,在知道人没事的消息后,倒了,高烧烧了一个星期。 路言一直不知道,自己抗拒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当他回想起以前那些事的时候,除了上课、刷题、写作业、考试,别的,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同学、老师,他们的脸越来越模糊。 他还记得当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徐娴哭着对他说:“妈妈什么也不求,不求你门门考第一,不求你学习多用功,只要你好好的。” 好好的。 路言不知道这个“好好的”,是什么个好法。 他只是突然觉得,好像什么都挺无趣的。 路言一句一句说完,说得很慢。 丝毫没注意到,下铺的顾戚已经起了身。 等到他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被铺被压着,轻陷下去一小块,才一下子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