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因为整天没有吃喝,少年的嗓音有些沙哑。 既然他不领情,小池萦之也就不客气了。 清晨从王府偷跑出来,到现在接近日落时分,她的肠胃早就饿得咕咕乱叫。 她在石头上敲开了蛋壳,两只手捧着,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鲜红色的鸭蛋黄露了出来,搭配着外头一层蛋白,看起来红红白白的,像极了地上尸首脖颈露出来的大血洞。 小池萦之咀嚼的动作渐渐停顿住了。 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吃惊和茫然,看了眼手里咬了一半的鸭蛋,又看了眼地上死状凄惨的尸首,最后抬眼与对面的少年对视。 少年依旧坐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冷冷地看着她。 小池萦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捂着嘴起身跑开几步,抱着石头干呕起来。 被晾在半空的大行黑字缓缓打出一串心情复杂的【………………】四散在空气里。 一刻钟后,兵荒马乱的各方搜寻人手终于找到了平凉城外的鹰嘴岩处。 小池萦之的父亲:陇西王池啸率先攀上了高耸的鹰嘴岩,径直越过了她,在朱衣锦袍少年的面前拱手行礼: “臣等营救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小池萦之见了父亲,脸上的笑容刚刚露出点端倪,听到‘殿下’两个字,又见了父亲这幅公事公办的做派,又绷紧了神色。 一道颀长的人影轻飘飘地跃上鹰嘴岩,绕着魁梧男子尸身走了一圈,在小池萦之面前蹲下了身,伸出两指放在她脖颈脉搏处,探查一切安好,收回了手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小池萦之赶紧拉住了男子的衣摆。 “曲师父。”她试图挽回,“今天的事情纯属意外,我可以解释。” 被称为‘曲师父’的修长男子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发髻。 “不必费心解释了。”曲师父和蔼地道,“今日之事惊动了王爷,又牵累了京城来的贵人,世子做好挨家法的准备就行了。” 想到池家祠堂里供奉着的两指粗的家法,小池萦之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只是觉得气闷难受,出城了几个时辰,想要一个人待会儿……” 曲师父语气温和地纠正她:“赶在世子册封大礼的当日,离家出走未遂。” “……” “王爷抛下了王府聚集庆贺的满座高朋贵客,四处找寻了你大半日,几乎把整座平凉城的地皮都翻了起来。” 小池萦之坐在地上,托着腮叹了口气,“别叫我世子。曲师父你知道的,从头到我都不要做世子。” 对面的少年似乎听到了只言片语,视线扫了这边一眼。 曲师父带着几分怜惜摸了摸爱徒的小脑袋,换了个称呼,“萦萦……现在说这些太迟了。” 他换了个称呼,低声劝慰她,“方才听风辨位时,依稀听到你几句抱怨言语。” 曲师父伸手一指地上的尸首, “你看,你此刻还能好端端地坐着吃咸鸭蛋发牢骚,此人却死无全尸,株连九族。所谓人生无常,莫过如此。——世子看开些,随王爷归家罢。” 小池萦之磨磨蹭蹭起身的时候,对面那朱衣锦袍少年也正好起身。 两人隔着十步距离,互相对视了一眼。 小池萦之这才想起来,既然被父亲称为 ‘殿下’,又有资格坐受藩王行礼,想必是出身皇家血脉的正经皇子了。 她心里纳闷,这位龙子凤孙不好好在京城里呆着,没事跑陇西郡来干什么,嘴上却没问,静悄悄走到了父亲的身后,小声道,“父亲。” 陇西王面无表情,按着她单薄的肩膀,把她拉到朱衣锦袍少年的面前。 “老臣管教无方,今日连累了殿下身陷危境,都是犬子肆意妄行的过错。” 他用力一按小池萦之的头,把小脑袋按了下去,沉声道,“向殿下认错。” 小池萦之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顺着父亲的意思,不怎么走心地说,“殿下,我错了。” 朱衣锦袍少年站在陇西王的对面,此刻正目不斜视眺望远方,脊背挺得笔直。两个侍从半跪在他身侧,忙碌整理着他衣摆的皱褶和细小污渍。 落日的灿烂余晖照亮了少年冷漠而漂亮的侧脸。 “我是哪个殿下?” 略带着讥诮的沙哑嗓音传入在场耳中,众人齐齐一愣。 顺着朱衣锦袍少年的视线望过去,这才发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竟是对着小池萦之说的。 在半空中满屏的【问他!问他!!】的崩溃催促中,小池萦之闭着嘴巴,默默地想, “我管你是哪根葱……”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今天诸事大吉,所以我来开文啦 (*^▽^*) 女主从小男装,男主已出场,cp站稳喽~ 感谢预收投喂营养液的小天使们 第2章 咸鱼第二式(修) 按照小池萦之自己的想法,既然绑匪死了,两人得救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 只可惜在场的除了她自己,没一个人这么想。 城外鹰嘴岩上,被父亲催促得没办法的池萦之慢腾腾地走了过去,端详着对面紧抿着唇、并不正眼看她的朱色锦袍少年。 某个不好的预感浮现在脑海里,她想不会这么巧吧。 这辈子头一次遇见京城来的天家贵胄,难道就是……和她未来在京城有六百章对手大戏的那位? 视野里再度闪现一排振奋跳动的黑字。 【池萦之这辈子头一次遇见京城来的天家贵胄,暗自揣度一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此人心性沉稳,气度非凡,看年纪,必定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位……】 小池萦之暗自揣度了一番,张了张嘴,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是太子?” 陇西王的眼皮猛地一跳,抬手啪的在她后脑上糊了一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陇西王厉声道,“太子怎么会来平凉城!此乃魏王殿下!你这逆子,还不过去和魏王殿下见礼!” 小池萦之:“……” 她抬手把剧本提示关了。 老爹没轻没重的一巴掌差点把小池萦之糊到地上,她捂着脑袋,委屈地看了一眼神情漠然的锦袍少年。 魏王殿下什么的,没听过。 现实里没听过,剧本梗概里也没看到过这个称号。 管他呢,不是狗太子就行。 想到这里,小池萦之欣慰地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泪花还没散尽。 因为正赶在换牙期的缘故,她这一笑,露出的两排糯米细牙了少了倆门牙,越发显得没心没肺。 “魏王殿下,我错啦。” 她也不管到底要认什么错,敷衍地行了个礼,站起身来,抬脚就走。 才走了一步,冷不丁撞上了她父亲。 陇西王眉宇间带着忍耐的怒气,把她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又丢回了原处。 “犬子顽劣,请魏王殿下责罚。”他沉声重复道。 带着审视估量意味的视线从头顶上方落了下来,在小池萦之沾染了浮灰的精致眉眼上转了一圈,又扫过她因为惊讶而张嘴露出来的可爱的小豁牙。 朱衣锦袍少年挥退了整理衣摆的侍从,因为干渴而略沙哑的嗓音平淡道,“责罚暂且不必——” 还没等小池萦之绽开的笑容落到实处,就听少年魏王接着道,“——还是先回城里吧。误了世子册封的吉时不好。” 不等在场众人反应,当先走开了。 小池萦之脸上刚浮现的笑容退潮般地消失了。嘴巴张开成圆形。 “什么?“她失声惊呼,”吉时还没过呢?” 陇西王冷笑,“想不到吧?册封大礼的吉时选在入夜后的戌时正。” 小池萦之:草! 所以她清晨离家出走,被贼人绑架,被父亲营救,折腾了一整天,现在回家居然还赶得上世子册封?! ……剧本里的关键事件,果然是不可能改变的吗…… 直到被塞进了马车、向平凉城飞驰而去,惊闻噩耗的小池萦之依旧没有回过神来,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和自我怀疑之中。 对着苍茫平野逐渐落下的夕阳,她感慨万千地说出了这次离家出走混乱经历的总结感言: “这一整天的折腾什么呢……不如原地躺平。” ——她说到做到,在回程的马车上躺平了。 …… 陇西王带了大批轻骑精兵出城寻人,出发得匆忙,只带了一辆马车。 城外鹰嘴岩回到平凉城的路上,马车摇摇晃晃,车厢里两边的软榻上,一边笔直端坐着十三岁的少年魏王,一边躺平着八岁的小池萦之。 两人面面相觑了很久以后,少年魏王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你为什么以为我是太子?”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如果要答,就必须提起她自己身上的人生剧本系统。 说到洋洋洒洒数千页的狗血人生剧本呢,不得不提起长达一千六百章的京城副本。 小池萦之只在梦里陆续看了些剧情梗概,从满眼乱飞的关键词里,就意识到她长大后将会遭遇的京城副本,那才叫做:真·狗血横飞。 相比起来,偷偷翻过的几本坊间流行的狗血话本根本不能打。 聚集了‘气运之子’,‘合纵连横’, ‘搅动天下’,‘祸国红颜’,‘英雄折腰’,‘强取豪夺’,‘万人迷’, ‘修罗场’等等热门关键词的一千六百章粗长京城副本里…… ——狗太子一人独占六百章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