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生香 第18节
“别生气啦,我,我害怕。” 她身上疼,根本动不了,多说一个字都费劲。 “大伴,小包子疼,你听到了没有。” 庭烟委屈地直掉泪,艰难地抬起左手,朝班烨伸去,谁料竟看见大伴不住冷笑,慢悠悠地将烛台放在地上,忽然出手,从后头拽住她的头发。 “哎呦,疼。” 庭烟只感觉头皮都要被班烨拽下来了,为减轻疼痛,她不得不仰起头,直面男人。 她不懂了,为何他眼里满是怒气,看她就像看仇人似的。 “小鬼,这屋里没有笨蛋,你这般的装腔作势,只会让本座恶心。” 班烨手上用力,他一分分凑近女孩,盯着这张无辜可怜的小脸,愈看越觉得可恨。 “还有,公主以后不要叫本座大伴了,本座着实没这个福分,消受不起。” 庭烟慌了,她根本不懂大伴为何如此恨她。过去顽皮,把茶杯打翻了,弄湿了一份很要紧的奏疏,大伴好生气,那也只是拿戒尺打了几下她的手心,小惩大诫,绝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杀了她。 “大伴,你怎么了?”~ “何必装糊涂呢。”班烨冷笑了声。 虽说此时完全控制住了这刁钻古怪的丫头,可他仍不敢放松警惕,在这一个时辰内,这刁钻狠毒的女人一刀割断了赵煜的脖子,更是在谈笑间就轻易卸掉媚娘的胳膊,如此妖女,若不早早杀了她,日后定要死在她手上。 “还不说是吧。” 班烨忽然松开庭烟的头发,轻抚着女孩因惧怕和痛苦而变得扭曲惨白的小脸,温柔地替她抚去脸上的泪,然后慢慢往下,划到女孩的左胳膊,轻拍了下。 “怎么,左臂也不想要了么?还是……” 班烨忽然将庭烟单薄的衣衫撕下半边,连带着将肚兜带子给扯断,用力捏住女孩的柔软。 他看见女孩因过度害怕而缩成一团,坏笑道:“你不是嘲笑媚娘脏么,不是恨本座把你交到赵煜手里么,那好,本座现在就将整个风城子的乞丐都找来,让他们挨个儿和你睡。快说,账册在哪儿。” 庭烟不可置信地看着班烨,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把她扎到遍体鳞伤。 账册,怎么又是账册。 他先是把她扔进地窖,而今又要让更多的男人来羞辱她。 如今看来,右臂和胸口的疼痛,甚至这浑身的血污,都是他的杰作。 不明白啊,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何为要这么恨她,厌恶她。 庭烟一动不动地盯着班烨,想要看清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阿娘以前说的心如死灰,她好像尝到了,好苦。 她发誓,此生不会原谅他,不会和他再说一个字。 胸口的疼痛在瞬间仿佛放大数倍,一个没忍住,庭烟又吐了口血,吐到了班烨的手上。 忽然,庭烟发觉屋子好像在瞬间变暗了,她看不清蜡烛上的火焰,看不清班烨的脸,而眼睛里好像正在往出长什么东西,很快,那东西就遮住了整个眼睛,她看不见了。 “眼睛,我的眼睛。” 庭烟使劲儿揉眼睛,希望把那东西揉出来,可再睁眼,眼前黑黢黢的,果真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变成瞎子了…… “你怎么了?别耍花样。” 班烨皱眉,用力甩掉手上的血,他从靴筒将匕首抽出,暗道:看来光靠吓唬是不成了,得动点真格儿,总要让她吃点皮肉之苦,才肯老实交代。 想到此,班烨迅速出手,可那匕首刺到离她一掌远时,他竟生生停下。 眼前这姑娘忽然像发疯了般揉自己的眼睛,哭喊着说自己瞎了,那无辜可怜的样子,分明就是过去那个受了委屈、哭唧唧的小丫头。叫他如何能狠下心肠。 就在此时,班烨闻见一股花香味儿,扭头一看,原来是胡媚娘走过来了,瞧着已经自行将断臂接好。 也是,媚娘医术高超,其父生前是梁国太医院院判,她自小就泡在药材里,精通伤寒、骨和千金等科,尤其在解毒上,更是行家里手了。 “媚娘,你的意思我全都明白,我做事有分寸。”班烨颇有些不耐烦地白了眼胡媚娘。 “三哥,先等等。” 胡媚娘蹲到班烨身侧,冲男人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动手。只见胡媚娘将烛台拉近,眯着眼瞧地上庭烟吐出的血,用指头沾了点,凑到鼻下仔细闻了闻,登时面色大变。 “怎么了?”~班烨心知事情可能不对劲儿,忙问。 胡媚娘没答话,盯着痛哭到几近疯狂的庭烟,忽然出手点了庭烟的几处穴道,让女孩动弹不得。 “小公主别害怕,大伴刚才只是逗你玩儿呢,乖啦,姐姐帮你看一下眼睛。” 胡媚娘温言安抚着,同时强行掰开庭烟紧闭的眼睛,一看,登时倒吸了口冷气。果然,小姑娘的眼睛上生出了层半透明的东西,就像蝴蝶翅膀似得,能清晰看到条条纹路,很美,却有毒。 再探她的脉,哪里还有方才那般的搏动有力,如此细不可闻,分明就是中毒连带重伤,又连呕数口血所致,怕是已经熬到了油尽灯枯。 哎,没娘的孩子,真真是可怜。 “到底怎么了?”~班烨瞧见胡媚娘脸上满是哀伤,越发觉得不对头。 “三哥,她,她,” 胡媚娘摇头叹了口气,泪眼盈盈,半响才幽幽道:“不管你信与否,世上的确有一个身子里住两个人的奇事,这两人性子、行事完全不同。这些年我钻研疑难杂症,的确碰上过几例病人,譬如河阳有一秀才,平日家是本本分分的读书人,一心只扑在圣贤书上,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可他身体里还活着另一个男子,粗野霸道,嗜酒好赌,与一暗娼交好,竟成亲拜了堂,更奇的是,这两个女子在同一个县上住了十来年,竟全然不知,后偶然庙上遇到,相互厮打谩骂对方勾搭自家相公,最后才闹明白,秀才是一个身子两个人。这些事都记录在我的行医手札里,我可以拿给你看。我想方才杀赵煜、毁画卷和对我动手的小妖女,怕是这身子里的另一个姑娘,而在咱们眼前的这个,她,她是……” “庭烟。” 班烨痴痴地说出这两个字,头忽然眩晕,差点昏倒。 他感觉心似乎被人割掉一块肉那般疼。看看丫头,衣衫褴褛,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身上随处可见已经干掉的血污。她半张着口,说不出话,眼睛睁得老大,痴愣愣地盯着房顶,那样的绝望。 班烨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他究竟对丫头做了什么。 “烟烟呀,你让大伴可怎么好。” 班烨叹了口气,强咧出个笑,他把自己的袍子脱下,过去给庭烟盖在身上,想轻摸一下她,手愣是停在半空,不知去碰哪处,她浑身的伤,全都拜他所赐。 “溶溶雨,小庭青烟起。 阶上嫩蕊那堪踏,轻拈起,从此眉间心头、难相忘。” 班烨痴痴地看着庭烟,反复念着这首他写给丫头的词,俯身凑近了她,想要吻去她脸上的泪,终究没敢,最后只有苦笑。 这朵开在眉间、心头的小杜鹃,终究被他弄得颓败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被虐到了,我负责疗伤,留言,发红包。哈哈哈 【小剧场】 红豆:啦啦啦,啦啦啦,就喜欢看人出洋相了,前一刻嚣张霸道,后一刻让你肝肠寸断,让你再区别对待 班烨:你可闭嘴吧 庭烟:不许骂我姐姐 班烨:好好好,祖宗,小的遵旨 第21章 、乱红深处 已经过了丑时,这座王城似乎终于愿意彻底安眠。 天飘起了雪,狂风愈发肆虐,将琉璃宫灯下的青铜铃铛吹得叮咚乱响,惹人心烦。 西窗下的红烛静静燃烧,灯芯偶尔爆裂,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屋里有四个人,地上躺着的那只剩半条命的小人儿怕是快不行了,如这红烛,在慢慢耗着生命,等着终结。 班烨不敢挪动庭烟,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让她的伤加重。 他瞧见庭烟这会儿气若游丝,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晕乎地睁不开眼,仿佛随时都可能咽气。 “媚娘,还愣着作甚,快来看看她。” 班烨心里着急,从怀里掏出自己素日用的帕子,给庭烟擦掉嘴角的血,谁料却摸到她脸上冰凉一片,不似活人的温度。 等了许久也不见胡媚娘行动,班烨扭头一看,却瞧见身侧蹲着的女人秀眉紧蹙,正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似在思索什么,并没有想要救庭烟的意思。 他知道媚娘的心思,十六年了,一直都知道。 十六年的爱他、恨他、等他、气他,全都知道。 “我的话你没听到么。”班烨微怒,轻喝了声。 “三哥,她的伤太重,算了罢。” 胡媚娘泫然欲泣,跪坐在班烨身侧,挽住男人的臂弯,摇了摇头:“让她体面地走吧,父母兄弟俱亡,被囚禁在桐宫近十年,即便让她去和亲又能怎样,深宫险恶,她能算计过谁?莫不如,你抱着她,让她在最熟悉的大伴怀里走,如此也未尝不是种解脱。” “不行。” 班烨斩钉截铁拒绝。 “何必呢。” 胡媚娘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了班烨身侧,头枕在男人肩上,哽咽道:“我手底下有个小姑娘叫秋穆陵,长得俊俏无比,眉眼间和庭烟有几分神似,年纪也相仿,咱们可以让她顶替庭烟去梁国,神不知鬼不觉就了结此事,” “庭烟就是庭烟,岂是谁都可以代替的?”~ 班烨从胡媚娘的怀里抽出自己的胳膊,他何尝不知媚娘是为了他好?此番落入赵煜圈套,落得个人财两失,主子若是知道,定要大发雷霆。况且而今从庭烟身子里凭空冒出来个诡计多端的小妖女,对他和主子都是威胁。防患于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对庭烟,着实狠不下心啊。 “媚娘,” 班烨叹了口气,头深深垂下,颓然一笑:“算我求你了,你要什么,我全都答应你。” “娶我。” 胡媚娘目光灼灼地看着男人,等他的回答。可当看到他犹豫了,看到他为达目的而准备说违心话的眼神,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么? “开玩笑呢,竟当真了。” 胡媚娘懒洋洋地起身,依旧妩媚动人,只不过在转身的时候,却泪流满面:“她体内有余毒,所以才盲了眼,我现在拟几个方子,熬成药水泡澡,每日半个时辰,大约能治好。至于她的胸口的伤比较难治,得你帮着来化解。” “就这么简单?”~班烨松了口气。 “不然呢。” 胡媚娘凄然一笑,想了想,冷声道:“其实还有种法子,更快。” “什么?”~班烨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