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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 第20节

    “这是自然。”

    他收回了目光,对高海涛说:“夜深了,先带杨律师回车上。”

    他们走后,吴成志的尸体也处理好搬上车。

    岑歆也听到还有其他尸体,她跟在祁亦言的身后。

    另一处地点距离垃圾池不过五十米左右,是一处老旧的房子,当时规划拆迁留下的。

    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霉味,空气中隐约还夹杂着腥臭味。

    陆衎突然的停住了脚步,岑歆不解的看着他,他来到岑歆面前说:“岑歆,你先和他们回局里,这里祁亦言一人就够了。”

    岑歆皱眉,不悦的问道:“为什么?”

    张松晨这时过来,轻咳了声,胳膊肘碰了下陆衎,压低声音说:“哎哎,那么多人看着呢。”

    祁亦言并没有等她已经进入,听见声音转身看了眼,岑歆立马进去。

    只是当岑歆才走到床前,就见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刑警捂着嘴巴偏头干呕,有几个则是眉头紧紧皱着,眼神不对劲。

    岑歆走到祁亦言旁边,看到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身上的衣服被撕破,堪堪的盖在她身上,却什么都遮不住。扎着的头发早就散开,稚嫩的脸上红肿,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头偏在一旁,眼睛死死地睁着看着前方,床单被映成刺眼的暗红,嘴巴大大的张着,像是不死心的想要呼喊什么,嘴角的血痂裂开一个口子,血凝固在上面

    。

    她的身上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青青紫紫布满全身,有几处被咬得出血,凝固成血痂。手腕,脚踝处有一道红痕,旁边的绳子血迹斑斑。

    岑歆木然的跟着祁亦言检查尸体,她看到,女孩的下/身,大腿处除了血迹,还有白色的液体凝固,看到这,她手微微颤抖。

    祁亦言依旧神情冷淡,没有停下动作,一边说:“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如听他的先回去。”

    岑歆咬咬牙,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她握了下拳头,然后松开,一点点调节情绪,克制说:“我不会回去。”

    祁亦言侧目,随便应了一声:“恩。”

    这次,祁亦言并没有让岑歆来检查,而让她在一旁看着记录,已经初步检查好,他起身对在一旁搜查的陆衎说:“死亡时间大概在十点十分左右,至于死因需要进行解剖。”

    陆衎交代旁边的人拍照,他起身走出去看了眼屋外,已经有人群聚集过来。

    “恩,先回局里。”

    这时,局里的小孙跑来,对门口的张松晨说:“张副队,死者的父母已经在警局了。”

    张松晨回头看了眼陆衎,他点头,张松晨交代说:“先不要告诉他们具体情况,等我们回去再说。”

    天黑幽幽的,秋天慢慢来临,夜渐凉。

    程国梁在知道消息后,也立刻赶到局里,陆衎才到,就被叫去汇报情况。他嘱咐高海涛把杨舒先带去录口供。

    岑歆和祁亦言以及张松晨是同乘一张车,他们在陆衎后进门。

    才下车,准备去办公室,就看到一对夫妻坐在凳子上。

    张松晨小声说道:“是受害人的父母。”

    妇女是最先听到动静的,她见来人,就立刻起身,跑到他们面前,突然拉住张松晨。

    “警官,出事的,不是我们家蕊蕊,对吧?”

    岑歆在后面打量着女子,她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画着淡妆,身穿着一套职业装,眼睛已经红肿,她拉着张松晨的手在发抖。

    面上因为紧张慌乱,脸部抽搐,嘴唇也哆嗦得不行,说话带着颤音。

    张松晨以往都是和受害者家属打交道,想到女孩的模样,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女子迫切的望着他,眼睛瞪得老大,她抓着他的胳膊,力道大的指甲陷入他的肉中。

    她眼里溢满泪眼,却紧紧咬牙不让它落下,眼睛红的像快等滴出血来。

    张松晨看着越发的不忍,他也刚迎来一个小生命,这会多少能感受到父母对于孩子的心情。

    旁边原本坐着的男人上前,扳开她的手,女子顺势倒在他怀中,压抑的呜咽。

    人,在没得知最后的真相时,哪怕已经猜到,都不愿意相信。

    他低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强忍着,涩涩的开口:“对不起。”

    女子紧紧抓着胸前的衬衫,男子仰头,岑歆见到他眼眶泛红,他艰难的吞咽口水,呼了口气,然后才问张松晨:“身份已经确定了吗?”

    张松晨抿了下唇说:“旁边的书包里,我们找到书本上写着的名字,叫陈嘉蕊。”

    一瞬间,岑歆看到他的眼神暗了下去,眼泪终于忍不住流出。他握紧双拳,伸手揉了揉鼻子,咬牙说:“我想,看一眼。”

    女子这会突然抬起头来,她扶着他说:“对,我们看一眼,万一,不是我们家蕊蕊呢?”

    她转身时没有站稳,岑歆搭了把手,连忙稳住她,女子嘴角抽搐,表情似哭似笑。

    她喃喃自语说:“今天晚上,蕊蕊,她打电话给我,她说,她会在站牌,牌,那等我。我说,我们加班,就半个,半个小时。她又问,爸爸呢?我说,爸爸应酬,她答应说,好,她会等我们。”

    她仰头,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她望着岑歆,继续说着:“她说,她会等我们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明明在,在等我们,呵呵,怎么,会在那呢?”

    男子已经背过脸去,弓着腰,捂着嘴,张松晨拍拍他的肩膀。

    “带我去,带我去看。”女子突然拉着岑歆,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旁边的人连忙扶住。

    一路搀扶着他们两人来到法医室,掀开盖住头的白布,女子终于崩溃哭出了声。

    第26章 双生(五)

    泪如雨下,她扶着床边的手一软,跌坐在床脚,一手抓着胸前的衣服,一手捂着嘴哭泣。

    陈嘉蕊的父亲,拉着白布手僵住,停顿在空中,另一手颤颤巍巍的,抚在她的眼眸上,帮她合上。

    他表情隐忍痛苦,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点,在看到肩膀处以下的伤口时,他身形晃了下,一手撑着床才不至于晕倒。

    他低垂着头,泪水顺着鼻梁,落下,洁白的床单一点点被晕湿,他双手紧紧握住,听到他小声的哽咽。

    他还记得,早晨送她读书的时候,她还高兴的和他招手告别,在路上还讨论着,今年中秋国庆假期想要去迪士尼。

    一转身,就成了永别,任凭再坚强的人,也不敢去想,她遭了多少罪。

    这会,其他人都沉默,只剩下夫妻两近乎绝望哭泣的声音。

    十分钟过去了,陈嘉蕊的父亲,双手撑着床,仰头,一手抹去泪水,他看着祁亦言,声音低沉,问道:“凶手,确定了吗?”

    祁亦言从旁边拿了一份同意书过来,平静说道:“还不确定。”

    陈嘉蕊的母亲,扶着床脚,想要起来,张松晨搭了把手,她一晃到那床前,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人,她想到路上的听闻,一把掀开另外一块白布。

    “是他对不对?是不是他?”陈母指着旁边的男子说,祁亦言皱了皱眉,张松晨连忙上前去拦住。

    她又看到旁边的解剖同意书,一把扔在地上,眼睛充血冲着张松晨说:“为什么要解剖啊!凶手是他!为什么还不让她好好走?为什么……”

    她激动过度,差点晕倒,陈父赶忙上前去扶住她,岑歆捡起同意书。

    陈父一手扶着陈母,另一只手拿起笔,颤抖在岑歆递过来的纸上签下字。

    他递给岑歆,微微侧目,不忍再看说:“拜托你们,我们,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陈母紧紧抓着他的衬衫,在他怀里抽泣,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着她,然后走了出去。

    而另一边,陆衎在程国梁的办公室,简单的汇报了情况后,就来到审讯室。看到审问的是高海涛,他径直打开门进去。

    进去时,杨舒正在叙述事情经过。

    “他向我扑来的时候,我被脚下的东西绊倒在地,然后手摸到地上有一把小刀,他过来想要抓我的时候,我用刀刺伤他的胳膊,然后他想要抢刀,挣扎中刀划到他身上,我也受了伤。我告诉他我已经报警了,他好像害怕了,就跑了出去。”

    陆衎听着认真,然后看在她停顿的时候,翻看前面的记录,然后问:“你之前认识死者?”

    “恩,认识。他的是我代理过的一起案子的被告人。”杨舒说完。

    陆衎眯了下眼睛,杨舒捋了下碎发,露出的手腕处确实有伤。

    陆衎收回目光,又问:“后来呢?”

    杨舒回答说:“后来我想先救女孩,但是探了呼吸没有气了,我打了报警电话,然后听到一声惨叫,就赶忙跑了出去。找了一圈,发现他靠着墙倒在那。”

    “没看到什么人?”

    杨舒摇摇头。

    “好,但是杨律师,这段时间还需要你配合。”

    出乎意料的陆衎没再多问,甚至没再往下深究。

    杨舒刚起身,陆衎想起什么的,淡淡的问道:“杨律师你说怀疑女孩有危险,但是当时为什么不接着报警?”

    杨舒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下,回答道:“陆队,当时我并不认识女孩,而且,我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她有危险。”

    “恩,你认识吴成志,那你知道他出狱后住在那吗?”

    “不知道。”

    陆衎合上笔记本,起身对高海涛说:“夜深了,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小高,派人送杨律师回去。”

    “谢谢。”杨舒客气的道谢。

    陆衎把打印出来的口供先给了程国梁,然后又回到办公室放了东西,才去解剖室,从柜子里戴上脚套,走了进去。

    这时正在解剖吴成志的尸体,画面自然不怎么美,陆衎远远在一旁。祁亦言在一旁做指导,岑歆全神贯注的做着。

    听到门口的响动,两人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又继续。

    陆衎倚着桌角,看着两人,目光定格在岑歆身上,不禁想,或许他真的太过于操心,岑歆并不是像他想象中的脆弱,在尸体面前都能很熟练的进行操作,并且祁亦言竟没有什么挑剔的话。

    等了半小时,祁亦言低头交代她后,换了衣服向陆衎这边走来。

    刚好,这时咖啡已经煮好,他倒了一杯递给陆衎,陆衎连忙拒绝。

    祁亦言笑了笑,搁在一旁,他看着里面正在做比对记录的人说:“她虽然不是法医专业,但是专业知识过硬,而且手法娴熟。”

    陆衎沉默,他不是不知道祁亦言什么意思,他淡淡的瞥了眼祁亦言,然后沉思。

    他从来没有过问过岑歆学校的情况,总是担心着她的病情。他把她想象成温室里的花朵,心疼她的遭遇,小心翼翼对她好,护着,疼着。却不知道,这种对她反而是对于过去经历痛苦的加深,是他们,阻止了她追寻真相的勇气。

    难怪,对他,岑歆也一样设防。

    祁亦言放下杯子,与陆衎聊起来:“你是怕今天那女孩的事,会让她想到岑栖?”

    “你今天叫来岑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说过,我信任你,但是,也不会拿她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