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金钩赌坊
夏周国,沧州。 近来的沧州城算是数十年来第一次这么宁静,东灵国雍京城七百里外出现神秘古卷,江家四公子江长安被囚困其中,更传闻出其中有仙宝的诸多消息,杀手盟倾巢出动。 一来为是有人贴下的万金贴——能取江长安头颅着赏百万金!二来,则正是为了那千古难见的仙宝!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而沧州另外一大势力已经更名寒门的寒铁盟早在前一日便赶往东灵,营救这位诸多人都还素未谋面的新门主。 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棋疯子口中呢喃,自执黑白。 直到面前落座一个身着布衣的黑脸胖子,王八绿豆眼,两撇八字胡,神情闪烁,放在街上活脱脱一个无赖破皮,咧嘴嬉笑: “老疯子,我能坐这不?” 棋疯子呆滞的目光恍然竟多了一道清明,呢喃声显得清晰:“卖棺材的不行。” “嘿,道爷虽然卖棺材,但还没躺进棺材,你怕个屁。”说着,他已拍拍屁股席地而坐。 棋疯子完全瞪开双眸:“堂堂位列神榜第五位的不惑禅师屈尊来老疯子这儿有何指教?” “指教?”不惑禅师瞪圆了王八眼,跳脚大骂:“老疯子,你这是变着法地骂老子啊,你一个臭不要脸的神榜探花位用得着老子指教?” 棋疯子长叹一口长气,紧紧皱眉,他很不喜欢人将他列在神榜之上,却无可奈何。 静默良久,不惑禅师沉声道:“神榜上的几个人耐不住性子了,那几个老东西都是不将大能强者放在眼中的老妖孽,一心修行想着成仙果,一直难以突破桎梏,此次东灵出现神秘古卷,仙宝出世,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老疯子没答话。 不惑禅师摇头:“他们不该去的,平日倒没什么,但是这次江长安被困在密卷之中,他们明知道这一点还要跑去和稀泥,这不是自找无趣?真是活得久了,修为越修越高,脑子越长越小。” 听到这个姓名,棋疯子神情微微波动。 不惑禅师轻笑:“你不用担心,那个人已去了京州,神榜上那几个不敢分的家伙可都在京州,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京州……”老疯子沉吟思考片刻,哗啦一声将棋盘推翻,躺在破草席上,睡了。 …… 京州城,东街最繁华地,一条狭窄望不见尾的叫花巷。 天色幽暗,秋风中的清晨散发着浓浓白雾,仿佛窥探着贪婪者的内心,吞噬着无边欲望。 九月风如蚕丝般绵柔,又似冰粒般刺骨,穹顶鱼肚,朝阳未初,街上行人稀疏,叫花巷里的满城乞丐裹着破烂茅席做着香甜的春秋大梦。 没有乞丐会在这个时辰醒来的,古往今来也从来没有一个会早上出去讨要施舍的乞丐,如果一个乞丐能够起这么早,那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可万事偏偏总有意外,一个双耳失聪的老叫花子倚坐街头,神色凝重而庄严。 他每日都会这个时辰醒来,早睡早起,身心无恙,尽管已经要饭许多年,这个好习惯依旧跟着他。 突然,他的双目猛然定格在巷口,石化当场,接着,全身犹如筛糠一般剧烈颤抖,黑眼圈裹挟的眼白中竟裸露着刻骨的绝望,野兽一样的恐惧充斥全身,将他吞没。 老叫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尽管他苍老了许多,额前也多了几缕银丝,但是那一脸颓废慵懒、只将世事作为手中把戏的姿态他怎么忘得了? 第一次遇到这个男人时,老叫花是京都城中一小卒,那日城中传疯了有人自夕照国而来并且带着破夕照国夜将之法的消息,一时间万人空巷,都想一睹这位神秘人的模样。老叫花于人群中垫脚眺望,那个男人神色恬淡,笑意浅浅,说不出的洒脱,道不尽的风采。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从容。 第二次遇到这个男人时,老叫花已不再只是小卒,他成了皇城禁军一员,那日景皇陛下于惊天楼大摆宴席,那个男人冲了出来,千军万马在他面前纸糊一般脆弱,即便护持陛下的十八位妖孽老供奉也恐怖惨死,鲜血从顶楼一直淌进底层泥土里,三百株凤缃白梅嗜血而生,花色刺目。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恐惧。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你不是发誓此生绝不踏入京州半步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将我们害的还不够惨吗?”老乞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两只完全血红的瞳仁滚成了椭圆暴突出眼眶,一张脸扭曲狰狞,大口硬生生撕裂了嘴角,一动不动。 一个神鬼不惧的老叫花,骇死了! …… 走过叫花巷子,便远远看见一座高楼立在当前,时辰虽然尚早,但是这座高楼的买卖却通宵达旦,昼夜不息。 这个时间也有不少的公子哥出入其中,多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更甚者有的客人是被三五个壮汉抬着扔出来的,全身上下未着片缕,凶狠叫骂了几句不得不捡了个破碗也走进了叫花巷,没再走出来。 高楼门前金子牌匾上写着四字—— “金钩赌坊”。 赌坊一楼是一间三十丈阔大的金庭,牌桌赌局数不胜数,人挨人人挤人,喧哗声三条街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正当此时,但听得轰隆一声,一头三角火牛虎被从门外生生砸了进来,直接拍死数二十余人,那火牛虎则硬生生钉在了厅内最里侧石壁,斗大的头里没入墙内,屁股冲着众人,僵硬似冰石。 砰砰走路声紧接着由门外传来,一个丈八高的秃头壮汉,络腮胡,四方脸,五官扭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裹着鲨鱼皮藏蓝裤,上半身裸露着夸张的肌肉,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站定门前,嗓门暴喝如雷: “叫你们管事的滚出来!” 笑容谄媚的管事呵呵咧嘴凑上来:“这位客官还不知这里规矩,从来没来过吧?在金钩赌坊这一亩三分地谁也不能放肆,但是客官一来到就杀了我二十多名客人,这笔账你可是要赔的。” “规矩?哈哈哈,某人从来不知什么规矩,只听闻这金钩赌坊背后主人手里握着京州乃至整个夏周国一十八州的钱财命脉,钱庄、赌坊不胜枚举,某人今日便是想要讨要一二。” 管事脸色耷拉下来:“客观是要钱?” 壮汉闷声大笑:“某人想要的不是钱,只是也想坐这最大财主位置上观瞧观瞧。从今以后这金钩赌坊就是某人的,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管事心中也是大震,这话中含义傻子也能听得出来,再看墙上火牛虎,此人非但神力非凡,境界想必已将近大道篇。 正当此时,只闻楼上一声淡漠:“能说这话的不少,但是不怕死的却不多。” 众人看去,这是一个服饰怪异的中年人,身上穿着通红色道袍,胸前阴阳无极图,背上背着一只人一样大小的紫红葫芦,手撵胡须,目中无人。 垫足飘然落在大厅中央,弹指拂袖拍了下壁上火牛虎的屁股,哧哧焦响,眨眼片刻,火牛虎已化成飞灰。 “这位莫非正是已步入大道篇破妄境的火道人?!” 这话一出,就听一阵喧哗,旗凤州白灵谷中火道人一人斩杀九位半步大能,这样的战绩怕是古今少有,据传那背后紫红葫芦里装着的是乃是由九千尺地心索取来的七转琉璃火,纵然大能强者也不敢缨锋。 壮汉冷笑:“就凭你,杀不了我。” 说罢,他暴喝一声,全身肌肉有鼓起三圈,小臂足有水桶粗,肌肤表面缭绕黑烟,竟是大能威势。 火道人风趣笑道:“我只说你会死,可没说我能杀的了你。我是杀不了你,但门外的人摘你头颅就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话音刚落,就听壮汉身后门外有人道:“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