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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婴勺的降魔之术皆是从佛陀坐下看来的,自古降魔皆以天地间至纯的法术施咒,还从来没见过用怨气的。 这极涡之中无数生灵的怨魂被碾碎了重新排列, 铸成这所谓的降魔大阵,在婴勺眼里,却比附在她身上的刑旸还要邪。 婴勺弯腰捂着胸口, 微微眯了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那在乌云密布的降魔阵之外,那个可进不可出的结界金光似乎变得更亮了。 “喂, 你……”婴勺刚想和刑旸说话, 却发现自己顺畅无比地操控了嘴皮子,紧接着全身上下都重新听自己的使唤,她愣了一下,怒道, “这是来找你的吧,必然是来找你的!关键时刻,你魔尊的气概呢?” 刑旸显然并不在意什么魔尊的气概。 婴勺深吸了一口气。在这降魔阵下,她有种手脚不听使唤的感觉, 却又似乎与刑旸无关。她仰起头看向与她之间隔了一层降魔阵的沉玉:“你知道自己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吗?” 沉玉低垂着眼眸,穿过那凝聚得越来越厚重的阵法,眼神仿佛被染上了一层灰色的阴翳,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元婴将军,你是在因杀人而责备我么?” 婴勺微微皱眉。 她在四境轮时杀的人也不少,但是…… 她仿佛能从那法阵中依稀辨认出一些扭曲的人脸,低声道:“凡人是不一样的。” 在六界之中,凡人数量最多,却最脆弱,他们无法对任何来自凡界之外的打击有还手之力,受到六界规则的约束,生老病死都无法自己决定。但是,在这数十万年间,除凡界以外,五界中天地所化的生灵越来越少,一众新生的仙鬼灵妖魔都是由凡人所化,若是灭了凡人,便是断了六界的根基。 因此六界中有条不成文的约定,一切冲突都要远离凡界,天界更是将“保护凡人”明明白白地刻在了天条里。就连当年妖君曲镜带兵攻上天界,也避开了所有会波及凡界的地方。 但是,沉玉入四境轮时,凡人还只是初初捏成形,流落在四海八荒的蝼蚁般的存在。婴勺沉着脸盯着他,这人恐怕对凡人丝毫不放在心上。 果然,沉玉无所谓地哂笑了一声。他甚至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仿佛婴勺说的是句废话。 “我知道他在你的身体里。”沉玉缓慢地伸出右手,那袖袍之外的皮肤从指尖开始变得温润剔透,如同上好的玉璧,“若非如此,我也没想杀你。” 婴勺花了一瞬来思考沉玉口中的“他”指的是长渊还是刑旸,下一秒,一道如岩石般深灰色的气箭射中婴勺所站立的地方,在她离开地面的同时狠狠地击垮了她脚下的废墟,碎石四溅。 她一抬头,遮天蔽日的降魔阵立刻如下雨般向她射来利箭——说是利箭,却是由凡人怨气所凝成的法术,每一道暗灰色的光都绞缠着可怖的人脸。 婴勺急退,利箭紧随她的轨迹嘭嘭击落,溅起的石子划破了她的脸侧。 沉玉抬起了另一只手,玉无更展开疯狂的笑容,大声喝令。 阵外,北境妖魔单膝跪下,沾满怨气的武器深入大地,降魔阵绽出深灰色的险恶的光。 阵中,婴勺仿佛再次遭到重击,嘴角溢出一丝血液。 那怨气凝成箭雨,立刻对她进行包抄。 婴勺旋身躲避,暴戾的怨气与她的衣衫纠缠,在空中如飓风卷过。 那些纠缠着的人脸近在咫尺,让婴勺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一闪念回想起当初在枉死城里看到的那些亡魂。 仙魔无道,生灵涂炭。 沉玉冷漠地注视着那乱卷的风暴,一张张残缺的凡人面孔在阵法中展现,凄厉地嘶吼着,啸声震天,他却不为所动。 他并非一开始就打算拆掉极涡的。 若非那个自称“朽翁”的人前来与他交易,他也不会知道在这极涡之中还有刑旸的另一块心脏。他只是想毁掉它,然后彻底杀死刑旸。 可是那心脏实在太难找,就连那个不断循环的顾惜身上都没有,那就只能逼他杀死这里的所有凡人。正巧,真正杀死刑旸,他做不到,但这十几个凡世中的数十亿凡人能帮他。 他在四境轮里待了太久,鬼界竟然已有人通晓如此卓绝的阵法。 如此浩瀚的凡人死魂,即便是他在阵中,也会尸骨无存。 刑旸早他一步找到了那些散落的心脏,没关系。 他初期对那位在南境隐姓埋名了三百年的元婴将军还感到有些可惜,但也仅仅是有些可惜罢了。作为诱饵,她很称职,死在如此宏伟的法阵之下,也不算委屈。 那风暴忽然停下。 伤重难行了? 沉玉拂袖,尝试驱散那遮蔽他视线的怨气浓雾。 地面上,单膝触地的妖魔们隐隐感受到细微的震动,那震动越来越强,每个人都察觉到了,是从他们面向之处传来的。 玉无更有些不确定地转头:“城主……” 沉玉凝视着那风暴的中心,见一点金红色的亮光隐约在浓雾中浮现,渐渐清晰刺眼,然后迅速扩大。 巨大的爆裂声震穿耳膜,金红色火焰猛烈地击中降魔阵,热浪裹挟着怨气冲出来,亡魂人面在撕扯和焚烧中扭曲着化为灰烬。 降魔阵剧震,包围在外的北境人口吐鲜血,离得最近的几个瞬间在高温下烧焦了皮肉,痛苦地死去。他们匍匐在地,用自己的武器死死地嵌入地面,亡魂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前仆后继进入降魔阵。那灰色的光罩表面不断出现裂纹,又不断地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