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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之后,周遭又马上安静下来。 晚上八点多的光景,小城派出所四周一片安静,偶有车辆经过,身后一道小门,里头不知道坐了多少在录笔录或者准备录笔录的人。 一阵风刮过,四月初的温差大得惊人,白日里暖和的穿针织衫也出一层薄汗,太阳落幕后又阴沉沉冷起来。阮眠吸了吸鼻子,把有些冻僵的手指努力收进衣袖里,突然想起来,明天是清明节了。 清明。 怎么就清明时节了呢。 身后在这时响起稀稀落落的几句说话声,然后是由浅至深的脚步。阮眠回头,终于看见往外走的周枉。 四目相对,她倒是眼眶先红起来。 不争气。 阮眠努力忍住眼泪,但周枉的手先她一步碰到她脸颊。与往常不同的是,周枉的手今天凉的像块冰,可他仍旧动作极轻,把她眼角的泪擦掉。两人都没说话,这一瞬间阮眠几乎能听见周枉的呼吸声,他垂着眸子,额前碎发挡住眼睛,只穿了今天那件单衣,周身都是凉的。 阮眠刚要说话,后头女警叫她:“小姑娘,进来下。” 她一怔,下意识先看周枉。 然后才进去。 女警站在值班柜台后,见到阮眠,开口:“你是他女朋友对吧?” “……” 阮眠怕给周枉添麻烦,没应。 女警像是明白她的意思,兀自从桌上拿了瓶没开封的水递给阮眠:“现在还不能走,让他喝点水吧,里头做笔录听着感觉嗓子都哑得不行了。” “他冲动动手这件事我们能理解,出这种事谁都接受不了的,你多安慰他。” 阮眠接过水,郑重说了句:“谢谢您。” “快出去看看他吧。” “嗯。” 从室内到室外,空气一样的冷。 只是站在门口台阶上,看见周枉这会儿在路灯下,背对着她。 路灯高,投射的光让夜空中漂浮的尘埃和飞蝇一清二楚,要是不仔细看,会觉得想初冬飘落的雪粒子。风那样冷,吹得手冻成红色,人心直发寒。周枉在灯下,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眠跟着他抬起头,撞见一片璀璨的星空。墨色的夜,成群结队的闪烁星群,有的聚成一堆热热闹闹挤在一起,有的独自散落开,像周枉背着她走路那晚那么亮那么好看。 这么好看的星空,怎么就不能保佑她的周枉过得稍微开心点呢? 眼眶发烫,视线被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一圈,阮眠吸了吸鼻子,压下眸子。然后在她的视角里,原本一直站着的周枉靠着路灯冰冷的灯柱蹲了下去,肩膀微微颤抖。 …… 他在哭。 阮眠呼了口气,在冷空气里形成白色的小层雾气。 她往前走,绕到周枉正前方,弯腰,把手放在了他耳侧,冰冷的掌心和温热的脸颊接触的瞬间,指尖轻轻压在他的头发上。阮眠一下一下顺着他略长的头发,带着温柔又亲近的安抚意味。 周枉始终垂着眸子,肩膀却随着这个动作颤动的厉害。听不见他一点哭声,但呼吸声却很重,他应该是咬着牙。 哭的克制又隐忍。 阮眠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着周枉,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呈现出末日般的孤独感,可就一秒,就下一秒。 两个有间隙的影子越靠越近,最终交织到一起。 末路下的风景,缠绵又疯狂—— 公主亲吻了魔王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他们其实很像,阮眠哭的时候也没有声音。 - 第57章 不入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一白带着林学富赶了过来。 到的时候天上开始飘小雨,毛毛细雨,掉在发丝上和肩膀上, 灰白色氤氲成水散开。林学富下车后原本是低着头迈快步子的,看见路灯下的两人, 猛地停住。他顿了顿才往这边走,周枉已经很高,足足高他半个头,可他仍旧像对待孩子那样, 拍了拍周枉的肩膀。 “你们俩在这呆着淋雨干嘛, 上车等我去!” 他把车锁打开, 声音故作轻快。 周枉没说话, 只阮眠点点头。她勾了勾周枉的手往林学富路边停的车那走,这车似乎很久没开,周身蒙了一层灰, 和细密的雨滴融在一起。 等两人都在车后座坐下,四周又寂静下来。 窗外雨已经打湿路面,水泥路面变成深灰色, 远处路灯下细细的雨柱陆陆续续连成丝, 绵延不绝往下坠, 近处雨丝拍在车窗上,把景色都晕染成模糊状,四周静的能听清雨拍玻璃的细微声响。 “我第一次被追债那些人打的时候, 也是林叔这么赶过来。” 也是这么个雨夜, 也是在这个派出所。 周枉头抵着车窗, 外头雨势渐大, 被路灯映照出颜色的雨水淅淅沥沥从窗玻璃往下划。他额前碎发挡住了眸子, 从阮眠的角度只看得见他半个鼻梁,还有下颔线,冷白肤色更显落寞。 他声音低低的,提不起精神气来:“他到的时候手里还握着给学生批试卷的红笔,在改期中考试的试卷。我记得很清楚,那次我还是年一。” 阮眠一怔,然后听周枉继续道:“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考过了。” “那之后我成天想办法给周知凡凑钱,还不上就四处躲到处挨打,没时间回学校也不敢回去。他欠的最多那几个月我家隔三差五有人来蹲点,一晚上好几拨人,周知凡不在家,我躲在房间里拿着菜刀手也发抖,因为外头的人拿脚踹门拿刀撬锁,声音贼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