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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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郊外琉华院受流民袭击,元贞县主和靖王竟同时受到埋伏,此事引起了朝野震动的同时,更是引来了天子段铭启的雷霆之怒! 当日有几十名朝臣家眷险些命丧琉华院,若非是飞羽卫觉察得早,及时向各处通报,这才免除了这一场血腥的灾祸。 但……靖王却在那一场雨夜的混乱之中遇袭,生死不明。 其实许多人心中有都数,那样的情景下……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死不明呢。 当巽风坤玄两名飞羽卫和卫肃衡率领西山大营中的兵马沿着湖畔一路向下追寻,终于找到那座码头的时候,现场只有一片狼藉。 欧阳和裴元鸿最终获救的时候各自都是伤的不轻,纪文雪昏迷之中随着画舫沉入水中,被救起的时候也只剩了半条命,还是卫肃衡派人送回了纪家在京内的宅邸,据说回去之后就大病一场,几乎小命差点没了,直到如今都还起不来床。 而元贞县主被人救起的时候也已经受伤,万幸的是听说伤得并不严重,可……靖王的情况却无人敢提。 虽然卫肃衡对外只说是靖王受伤,但这句话里面的水分究竟有多少,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子。 是夜,整座皇城灯火通明,建帝段铭启几乎将整座太医院搬去了靖王府,而与此同时,飞羽卫八组史无前例的全数出动,不少人都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而从这一天起,就再没有人见过靖王的面。 皇帝陛下上朝时双眼通红如有泪光,而帝京之中更是叫停了所有的宴请酒席。 很快,靖王或许已经重伤不治的传言便不胫而走,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帝京。 没人敢真的去向当今圣上打听靖王的伤势是否好转,但被一窝蜂派去了靖王府的太医却很快就唉声叹气的各自回转。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让百官心中纷纷一沉。 若真的只是受伤,不论伤势轻重,又焉有不需太医守着的道理? 遣返太医,便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靖王没事,身康体健,自然不必太医在侧。 要么……就是已经…… 眼看着皇帝陛下每日上朝都难掩哀痛,飞羽卫们如同发疯一般四处搜捕当日暗中设伏的敌手,靖王府大门紧闭始终不见靖王身影。 所有人心中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不过没人敢提罢了。 当今天子唯一的亲弟弟,若是就这般不明不白的命丧雨夜的话,建帝段铭启龙颜大怒下令将暴民尽诛一个不留的圣旨也就理所当然。 这样的旨意不可谓不严苛,毕竟那一日参与的流民也只是少数,左相右相连同户部尚书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一日,才勉强让段铭启收回成命停下杀戮。 而就仅仅一日,城南流民居住的棚户区已经血流成河。 被莫名卷入此事的鸿胪寺礼赞裴元鸿纵然极力澄清,也依然是难逃天子震怒,身上还带着伤就被扔进了大理寺牢房,还是礼部尚书出面讲情,这才勉强开恩同意他在狱中求医。 而大长公主府更是难逃一劫,虽然大长公主段熙敏和她女儿燕锦薇,两人都是众口一词的撇清此事,也依然是被陛下毫不留情的亲口下旨,圈禁在府中,最终罪责几等还要看飞羽卫和刑部究竟能挖出多少罪证。 对亲姑母都愤恨至此,可见靖王凶多吉少! 靖王府始终紧闭的大门肃穆而又静默无声,不少人心中都扼腕而叹,靖王这个大夏建朝以来最为光彩夺目的亲王,也着实是……天妒英才了。 如今皇帝陛下不过是心中伤痛,不愿正视现实,可仅从蛛丝马迹以及各方面的动向,百官朝臣们心中都已经有了猜测。 时光一晃已是冬至,靖王两个字,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禁忌。 每个月的初一,照例是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召见官员家中女眷的日子,然而这些肱股之臣家中的夫人太太们坐在昭阳殿中,却谁都不敢真的露出个笑模样来。 虽然有人小心翼翼的找了几个话题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却最终都在皇后季晚彤略带伤感的面色中沉寂了下去。 不说女眷们心中觉得压抑,就连皇后都明显提不起精神,不过是例行公事的提了几句节气入冬,注意天寒之类的场面话,便就准备结束这一场觐见。 然而皇后的手中刚端起茶碗,身旁的宫女还没来及开口恭请各家夫人离去的时候,殿门外陡然传来通传之声—— “元贞县主觐见皇后娘娘。” 这一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皇后都顿住了动作,恍然一瞬才开口:“宣,快宣!” 殿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殿门,当纪清歌一身素服迈步入内的时候,整个昭阳殿都安静了一瞬。 这是元贞县主自那血腥一夜之后的首次在人前露面,就让所有人心中打了个突。 那一夜的冰雨之中,纪清歌也受了伤在家休养,她本来在帝京之中就和人没什么太过紧密的来往,在家闭门养伤,更是不见外人,今日进宫请安,是她的初次现身。 身为皇后季晚彤未过门的弟媳妇,天子亲口赐婚的靖王妃,纪清歌身着素服到场的时候让不少女眷心中都是一沉。 再是喜爱素淡,今日也是命妇入宫觐见给皇后请安的正日子,所有人都按品大妆的时候,这个尚未过门的靖王妃就一身清淡,素面朝天的入了宫。 甚至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找不出来。 与人答话的时候也明显的心不在焉,还会偶有失神,不自觉的就眼眶微红。 各家的夫人太太有谁不是人精子,看到纪清歌这样的情状,心中全都有了数。 恨不得就在三个月前,这个商户女还因为飞入皇家人人艳羡,毕竟靖王妃这个无上尊荣的头衔足够惹得所有人眼红,可现如今……还没过门,就……一时间竟让不少人生出了人世无常的感慨来。 同时还不乏有人暗中猜测,这靖王妃是圣上赐婚,如今靖王殁了,靖王妃却还未过门,从天子的态度来看,却根本没有收回旨意的意思! 圣上痛失幼弟,若是真不撤旨,这元贞县主岂不是就只能嫁给个牌位守一辈子活寡? 曾经的靖王妃惹来过多少艳羡,如今的靖王妃就惹来了多少同情。 就连皇后季晚彤都叹息连连,吩咐宫人给纪清歌看了座,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冷不防先将脸扭到一旁,一众贵妇看得面面相觑,直到皇后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重新转回头来,看着纪清歌强笑道:“县主如今伤势可无碍了?” “多谢娘娘体恤,臣女已经无碍。” 纪清歌今日入宫一身素淡,虽然没有明着穿白,却也相去不远,原本就窈窕的身形似乎愈发清瘦了两分,冬季袄子领口袖口厚实浓密的雪白狐裘镶边将她面颊衬得少了几分血色,而一侧腮边还带着一道细细的伤痕,虽然已经愈合,却因为刚刚结痂脱落的缘故,显得分外醒目,更衬得整个人都清冷苍白。 在场的命妇中有不少人在之前皇后寿宴上都是亲眼见了靖王是如何噙着笑意亲手给这姑娘送了茱萸的,现如今再见纪清歌,不由觉得时移世易,造化弄人。 心中除了惋惜,其实还有不少人在暗自猜测纪清歌入宫的目的。 天子赐婚的靖王妃,如今尚未大婚,就已经没了夫婿,若是圣上不收回旨意,这个才刚及笄的姑娘今后一辈子都会是‘靖王妃’。 这样的未来,纵然有天家供养一辈子吃穿不愁,也没谁会真的愿意。 毕竟是实打实的守活寡。 之前安国公卫远山据说已经为此事求见过陛下数次了,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据传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 而今……莫不是这县主自己想要在皇后面前求得些许怜悯,帮忙劝劝天子,收回赐婚旨意? 不少命妇都心中暗自揣测的同时,眼光偷偷的在两人脸上来回打着转。 其实不说是她们心中揣测不定,就连皇后只怕都有着相似的想法,靖王段铭承与他兄长段铭启两人之间年纪相差了十几岁,几乎可以算是兄嫂一手带大的弟弟,季晚彤心中也是极不好受,对于纪清歌这个可以算作是未亡人的姑娘,默然了许久才勉强露出一个浅笑:“原本想着,可以与你姐妹相称,现如今竟……” 话音顿住半晌才重又开口:“你……你莫要忧心,回头再等过些日子,本宫寻个时机,劝一劝陛下……” 然而季晚彤话音未落,纪清歌却轻声开口:“皇后娘娘仁善,不过臣女今日进宫,是想与娘娘求一个恩典。” 皇后怔了一瞬,这才道:“你说便是。” “臣女想在法严寺内做一场祈福法事,愿斋戒沐浴,诚心祈福,还请娘娘恩准。” 这一句出口,不少命妇心中都暗自叹息。 眼看快要过年了,谁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什么法事的? 还不是……不少人偷偷的互望一眼……靖王的二七快到了…… 就算是平民百姓之家,头七和七七都是送亡做法事的日子,权贵官员更是看重此点,一场水陆道场会从停灵伊始直做到七七过后发丧下葬。 皇帝陛下兄弟情深,一时割舍不得,死压着不肯承认靖王已殁的事实,导致靖王头七的时候根本没人敢提做法事这件事! 可元贞县主到底是靖王的未婚妻,只怕心里是看不得靖王连个像样的丧事都没有,这才冒着触怒圣心的风险来求皇后…… 有几个心地较为柔软的命妇不由也觉得鼻酸,掩饰着移开视线。 “你……”季晚彤良久才叹口气:“县主尚未婚嫁,大可不必……不必……” 纪清歌默然片刻,低声道:“总要做一场法事的。” 短短一语听得人心头酸楚,皇后更是连笑脸都挂不住,颔首准许了元贞县主的请求之后再也无心接见命妇,草草结束了这一日例行的问安。 出宫路上,也曾有人犹豫要不要与那县主搭讪,起码宽慰两句,但纪清歌却谁都没有理会,脊背笔直而又沉默的径自出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