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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什么稀奇,从前也有自己带着碗叼着火烧过来买一碗汤的,有的是爱干净,有的是用自家的碗拿回去全家吃。 王元正看着这人的粗瓷大碗,跟着自家的没什么分别,也不分个多少,按照正常的分量给这人打走。 等这人走了,摊子上坐着的客人们却是讨论了起来。 “那是贾二吧,今儿个不知道又跑哪儿去讨钱了。” “看样子今儿个起码讨了几个铜子儿,都来吃饭了。” “你说这人也是奇了,明明是个乞儿,这什么东西好吃倒是知道,讨了钱就四处去买吃食,还非得用他那个破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呵,那是个傻子,毕竟是他吃饭的家伙,可不得抱着吗,我估计啊,是贾二到哪块买吃食,只怕人家老板也不愿意让他用本家的碗。” “有理有理,估摸是了。” 王元正听着摊子上客人们的讲述才知道,这贾二是个痴傻儿,爹娘死了,大哥不管,成日里找个地方拎着一个破碗讨钱。 脑子呆呆傻傻,只知道吃,从前爹娘在的时候宠着这个痴傻儿,贾二也知道吃食的味道好坏,有时候有人往他那破碗里倒剩饭剩菜,他还不要,端着碗往外倒呢。 是个可怜人,王元正想着,这痴傻的脑袋,春夏日还能在街上,可到了秋冬冰天雪地的时候还能怎么办? 不过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傻子也多了,街面上都是,穷人嘛,满大街都是,谁又可怜可怜自己家呢。 王元正有时候能瞧见这贾二,珠市口附近摆吃食摊的不少,有时候还能瞧见贾二来买吃食,每一次都是用他自己的那个破碗。 说来有些奇怪,买过吃食的摊子,贾二就不再买了。 无论是哪个摊子的吃食,贾二只买一次,过了段时间再来,花几个铜元买下一家的吃食,这些摊主们有时候见了贾二招呼他, “贾二,今日不来我这吃啊,今儿个我给你便宜一个铜子?” 贾二总是摇着头,坚定地走向下一家。 这吃食家,如王元正的马肉脯和马肉汤饭,靠的可多是回头客,吃的好了就天天吃,老是来吃,哪怕搬走了也念着这一口。 这贾二倒不是任何一家的回头客,珠市口的摊主们互相还说着,谁要是能让贾二买上第二回 ,那可真是厉害了。 不过说来奇怪的是,贾二是一周过来一次,王元正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贾二还是个身材肥壮的人,可日后每次前来,那身子就像是一点点缩小了一般,一点点瘦了下来,瘦的很快。 因为贾二体型上的变化,倒是引起了摊主和认识贾二人的一波讨论。 “贾二如今这是隔了几日才来一次,身子愈发地瘦了。莫不是讨不到钱,没有钱吃饭只能喝个水饱,日日瘦了下来?” “我前儿个还在那报纸上看到什么减肥之良方,若是有那身肥喜瘦之人,只怕巴不得问问贾二是怎么瘦的了。” “许是贾二找了什么工,这要是做了工,干了活,从前那身上的肉都是松的,干了活用力了自然就瘦了。” 此人之发言得了不少人的同意,日日干活,瞧着哪有胖人啊。 “贾二这般痴傻,还有什么人找他做工不成?” 说归说,谈论贾二也不过是闲暇时的闲话罢了。 王元正大多时候都是听着,附和几句,他倒是没什么想法,每日精打细算地盘算着家里攒下的钱。 珠市口香厂新建了个甚么游艺园,好家伙,五层的房子,又像是洋人住的房子,他们这些摊主不知道这游艺园是干什么的,从开始盖楼的时候就讨论了数遍,后来一点点看着这大楼建起来,不过是又多了一个谈资。 有人说那地方一定是朝廷盖的,也许是给什么新官府用的。 有人说那都是洋人住的楼样子,许是建造什么大旅馆,给官老爷和洋人住的。 还有人说西洋的什么公寓都是这般的,里边跟鸽子笼一样,一个窗子就有一个屋,里边什么都有,专门租出去给人住的。 这说来说去,众说纷纭,等渐渐建好了,说是叫做乐世界游艺园,众人还是不明白,揣测着这名字。 乐世界,游艺园,这六个字组合在一起实在是让人不知道如何猜测。 “这乐世界,就要突出一个欢乐,还游艺园,莫不是弄得什么新式戏台?” “许是给达官显贵玩乐用的地方,和咱儿没什么干系。” 等到那游艺园外头建好了,还贴出来了广告,招商广告! 说是里边要招商,是茶楼是餐厅,是裁缝铺,照相馆,戏班子,卖糖人的,摆摊卖吃食的我们都招。 摊主们议论纷纷,这到底是个什么地界,这么大个楼,把这些店子都招进去,那叫个什么事儿。 后来有人给解释了,这就相当于在一个楼里什么都有,你在外头去个饭庄子吃饭光坐车要半个钟头,吃完再去照相馆转道也要一炷香,再去戏院看个电影还得花时间,但这里头都给你放一起了,什么都有,齐活儿了!里头各种西洋景,都是这宁人没见过的,进去只要花几十个铜元就能瞧着。 其余的摊主们听个热闹,王元正留了心,这大洋楼里头好像也能摆摊子。 抱着这个心思,王元正悄悄去了一趟那游艺园的大洋楼,里头正装着呢,看的他心惊肉跳,都是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啊,听说开业的门票没定下来,但也就几十个铜元,能进来看一回西洋景,满北宁城的老百姓都能过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