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装蒜
我随口赞美说:“这么大的一栋楼,这样好的地段,齐爷对你真好。” 除了赞美,还能说什么呢?这么一栋楼,已经把人和人彻底隔开,人的高低贵贱之分便有了,就如殿堂和荒野。 “阿玛当然对我好啦,不过这栋楼不算大,法国的庄园才大,唉,不过我们也很少回去住。” “你会说法语?” “当然啦,从小就学法语和英语,都是姑姑教我的,她懂得特别多。” 我想,她的姑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想来也是大有派头的,不过我不好多问。以我老家的称呼,既然叫姑姑,肯定就是齐爷的亲妹妹,可我从来没有听齐爷说过他有妹妹。 拥有如此多的财富,已经多得超过了我的想象,可是小语说得轻描淡写,我一时竟然想象力进入短暂的枯竭,假如这一切财富都是我的,想象不出生活会变成什么样,甚至想,就算是自己的,大多地方都被佣人住着,自己还是只睡一个房间、一张床,岂不让佣人享受了,唉,我这山里出来的穷孩子真是没有见识。 对于超出我想象的东西,从来不敢奢望,李瞎子以前教育我:“生来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身处别人的富贵中,我像贸然闯入的小偷一样,能带走一点值钱的稀罕玩意儿就是万幸了,没胆雀占鸠巢。 望着夜空,我想起了李木,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以前从没有想起过他,在车祸以后,会不由自主的常常想起他,后悔从前没有好好对他,而他自尊心那么重,竟然一去无音讯,想必他是看不起我的生活,我也有些看不起我的生活了,为了得到更多的钱,活得越来越卑微。 也幻想我和小语结为夫妻,可是,肖玲玲怎么办?梁凤书怎么办?露露和小芬怎么办?天生被情义牵绊的人没有出息,我知道这道理,可是我冲不破,心如千百针扎着一样难受。 小语在茶几对面用力在地上一跺脚,生气地说道:“诶,你想什么呢?夜里有什么好看?一出来,你脸就对着外面,是不想看我吗?” 我回过神来,低声说:“对不住,小语,我走神了,这里真好,可是我想起了在监狱那些日子,脑子乱,你别怪我啊。” “好吧,看在你刚从监狱出来,我饶你这次,饭前没有说清楚的,你现在能说清楚了吧?” “什么没说清楚?” “你少装蒜,你为什么不能陪我去看世界?你不懂外语,我可以给你当翻译,还能有什么借口,说啊,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别装得好像俗事缠身一般。” 这时我说的是完全真心话,手端着杯子掩饰着我的矛盾,慢慢对她说:“小语,我很想陪着你去世界各地游玩,这样好的事情谁能不想呢?” “说重点,我知道,你的话总是会转弯。” “好,我从前的日子也都告诉过你,从苦难到日子好一点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欠下很多情义,总会有几个情深意重的穷朋友,在我穷的时候,他们都帮助扶持过我,我怎么能自己好了而独自去了不管他们?忘恩负义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我们给他们钱,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这样可以吗?” 面对小语这天真得近乎幼稚的想法,使我更纠结,纠结的同时更无奈,想着,看来她这样的人是如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难道肖玲玲是为了我的钱才找我的吗?难道以梁凤书的条件,她找不到比我好的如意郎君吗?就算是露露和小芬那样卖春走过来的人,也未必非得靠着我和梁凤书;李木呢?他难道真是因为依依的去世,而想要离开他已经有所成就的城市?他的逃离,替我永久掩盖了罪孽,他是想用他的离开,让我和梁凤书活得更安心自在。他本可以拒绝我的,可是他却走了,他也没有再向我和梁凤书要钱。 “小语妹妹啊,钱确实能解决很多事情,但钱无法替代情义,我也是可以抛弃他们的,那样做,最多他们在背后偶尔骂我,他们的生活不会因此而受影响,可是我却要永远背负愧疚活下去,小语,恕我直言,能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吗?” “你问啊。” “不准生气哦。” “别吞吞吐吐的,急死人了。” “小语妹妹对我这样好,假如有一天,我遇到比小语妹妹家世更大的人,我能离你而去吗?你会不会恨我?” “这……” “妹妹,你先听我说,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一定不会成为你的朋友,也更不可能交到比你还富有的人,是这样吧?谁愿意和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做朋友呢?我是穷苦人出生,却做不出太过绝情的事情来。” 她像是被我的话堵住了心,闷闷地看着我,斜靠在椅子里,沉默起来,拿起荔枝在手里来回的滚动,不时地叹气,却又把嘴边的话硬吞回去。 见她好一阵沉默不语,表情里多是哀怨,怕她突然哭起来,或者突然大发脾气,我打破沉默说:“小语,我不知道能陪伴你到何时,我曾经说过,只有你不嫌弃,我愿意永远和你这样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更好的了,以后都不会有。” 她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不稀罕你陪我,我愿意孤独,你走吧,以后再不要见你了。”说着,她又泪水涟涟。 以她的年纪和阅历,很多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她说的,她理解不了。我很清楚,以我的身份,就算现在选择了和小语比翼双飞,假如有一天齐爷抛弃我时,我将一无所有,但梁凤书永远不会抛弃我,我们的日子过得不错,起码衣食丰足。这就好比一个嫖客对妓女说会爱一辈子,嫖客一定会有食言的一天,然后嫖客继续搂抱着更鲜美的人,把那个曾经的‘承诺’抛在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