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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身着水蓝的衫子,瀑布般的长发梳了个妇人髻,以银簪挽起。打着红伞的她穿过雨帘,到她走进堂屋的时候,她的布鞋已经有些湿了。 爹爹,您唤我呀?rdquo; 收伞的一瞬,少女露出了如画的眉目。她的笑容带着些讨好的意味,但这讨好显然对眼前的男人是无用的。 绑起来。rdquo; 见了女儿,中年男人只是淡淡地吩咐左右。 是!rdquo; 爹爹?rdquo; 少女愕然地望着那个称之为爹爹rdquo;的男人。男人却是一次都没有看向她。他忽略了她呼唤他的声音,也忽略了她是他亲骨肉的事实,他甚至没有与她对上视线。 在那个被她唤作爹爹rdquo;的男人眼中,她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存在hellip;hellip;不,或许在那男人的眼中,她甚至不算是存在过rdquo;。 此女阴时阴刻生,是大阴之命!rdquo; 阴为水,水生金。大人运气上佳,竟然女儿中就有阴时阴刻生的大阴之女!要知大阴之命难得,大阴之女更难得。您的女儿又曾结过阴婚,是万中无一hellip;hellip;不!十万中无一的绝阴之命!rdquo; 大人想保阖家富贵着实简单!只要将此女换上红衣钉进红棺里,待鄙人作法之后将红棺埋入后院之中即可。rdquo; 因为有人这么说,所以她被灌了药,然后被换上了大红的裙子。 这裙子真漂亮啊,是她最渴望却一生只穿过一次的颜色mdash;mdash;她新婚时也只能穿水红色呢。因为她听爹爹的命令,嫁去给个将死的老大人冲喜了。身为庶女,又只是个冲喜的妾室,她是没资格穿正红的。况且,在她进门冲喜的那天晚上,老大人就去了。她的喜服很快就换成了白色的丧服hellip;hellip; 现在,她终于能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了。 只是代价是她要神志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弹地被钉入红色的棺木之中。 她的掌心好疼啊,像是火烧一样疼。她的脚背脚心也好疼啊,疼得让她想嚎啕大哭。 可是她只能流泪却哭不出声音。因为她的嘴里已经被塞进了玉佩。据说玉佩上的佛祖能镇压她的怨气,那样她死后也不会怨恨将她埋入地底,以她的命格来换取阖家富贵的爹爹。 为了不让她化身厉鬼作祟。那姓李的道人还带着好多人在她的棺木前作法了呢。他们戴着面具,在她的面前跳着奇怪舞蹈。他们朝着她洒下香灰,往她身上贴上明黄的符纸。最后,他们在她的面前将那沉重的棺盖压了下来,彻底地把她封死在了棺材里。 她好疼,好疼,好疼hellip;hellip; 疼痛让她一直清醒,也让她比被一剑抹了脖子更加痛苦。她在棺木里体会着自己的血液从四肢里流出去的恐怖感,她几乎用扯烂自己双手双脚的力气试图脱离钉住她的禁锢。 或许是苍天也在可怜她吧。钉住她一只手的大铁钉松了,她终于能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去推那黑漆漆的棺盖。 可当她推上那棺盖的同时,她感到了更深的绝望mdash;mdash;即便她的四肢完好无损,那棺盖之重也不是一个女子能推得开的。 她嚎叫了起来,喉咙却被玉佩塞住。她用指甲去挠棺盖,可即便挠掉了指甲,棺盖上也没留下丝毫的痕迹。 空气越来越稀薄,黑暗越来越浓重。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是在一片黑暗中,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在浓郁的几乎要溢出胸膛的恐惧里,等死。 她的挣扎是无意义的,她的嚎叫是无意义的,她的眼泪是无意义的,她的痛苦是无意义的,她的生死hellip;hellip; 是无意义的。 好恨hellip;hellip; 好恨啊!她好恨!好恨!!好恨!!! 她不会原谅的mdash;mdash; 不论是爹爹还是这个家族,不论是那姓李的,还是所有害了她的男人们。 生时她被被爹爹利用,被哥哥弟弟们欺负,被送给一个死了的老头当新妇。就连猥琐的下人都敢用言语肆无忌惮地调.戏她。 死后她的身体成了家族的聚宝盆,她命格成就了家族男丁们的财富与地位。就连她的怨气都只是招来更多的阴气,为这个家汇聚更多的金运。 她可以不轮回,她可以不转世。但她一定要杀死所有害了她的人mdash;mdash; 被家族为了永葆富贵而献祭了的少女成了盘踞在地底的红衣厉鬼。因为被人作法镇住,她很难报复活人。幸好,她的左手没被完全镇住。 她的爹爹死在了政敌的手里。她的哥哥弟弟们也霉运附身,病死的病死,被强盗杀害的被强盗杀害。这一家的主支就像是受了诅咒一样凋零下去,皇帝却更加看重这个家族。等旁支完全取代了主支,这一家果真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泼天富贵,直至数百年后才因战祸而凋零。 时间到了民国。 被战火席卷过的A市在满目疮痍之中被人重建。因为是曾经的高门豪族住过的地方,那高门豪族又维持了数百年的辉煌,人人都说这块地风水好,建在这块风水宝地上的豪宅也被军阀买了下来。 当他的十三姨太在床上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咬掉自己半个舌头,鲜血滴到地上又渗入地下hellip;hellip;她,那个完成了对家族的复仇、却因为出不了大宅而无法找寻姓李道人报仇的红衣厉鬼,她慢慢地从沉眠中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