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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堆下血流成河,无数百姓奔走逃窜,远处的狼烟点燃了苍穹,带来骨肉被烧焦的味道。 贺沧笙惊恐地回过头,却见那龙椅上坐着的已赫然变成了身穿龙袍的贺峻修,不知为何七窍都在流血,对她嘶哑地张开嘴。 “看,”贺峻修道,“这就是你要的江山。” 贺沧笙想逃,却迈不动脚。 贺峻修肆意大笑,挥了挥手,一身白袍的苏屹便从龙椅后缓步而出。 少年一身洁白,不染纤尘血迹,手中所持的长剑却还在滴血。那双星目冷似寒冰,深深地看向她,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贺沧笙无力地闭上了眼。 谁知苏屹蓦然解开了她的风领。 这是贺沧笙最大的恐惧,胜过死亡。她恐慌地睁开眼,想掰开苏屹的手,却觉得颈间蓦然一凉,狐裘已被扯掉,露出光洁顺滑的脖颈。 苏屹目光上移,面无表情,双眼却极其明亮。 然后他伸出双手,将她从尸山上推了下去。 周遭的一切疾速划过身侧,贺沧笙张口欲喊,却觉得喉间像是要吐血似的腥甜。她坠入暗夜,只记得苏屹的那一双眼。 她就在此刻蓦然惊醒。 脑中依旧一片混沌,身上滚烫,双眼因猛地睁开而花了一阵。待一切恢复清明,竟见站在她床前的人正是苏屹。 这让贺沧笙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她缓了片刻的神,下一刻就发现苏屹的手离她的风领只一寸之遥。 这一下便吓得贺沧笙蓦然后缩,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挡在颈前,隔开了苏屹伸过来的手,喘着息道:“你……你要干什么?!” 苏屹也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缓缓站直了身体,趁着贺沧笙还没完全清醒,强压下了面上的不自在。 他犹豫了片刻,几乎要开口问一句,你是不是女子。 到底忍住了。 切不可打草惊蛇。 “你这是病了,”他再次避开敬语,没称呼贺沧笙为殿下,“戴着风领睡更不舒服,本想给你摘了的。” 贺沧笙闻言略微变了脸色,长指缓缓地动了动,反复确定风领已被系好后才坐直了身。 她阖上双眼,苏屹还站在身前,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这些贺沧笙都知道,但她却蓦地失去了睁开眼回望过去的勇气。 她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睁眼看向苏屹。少年面上冷淡,倒是让她又看不出什么。 “这风领……本王戴惯了,”贺沧笙道,声音很暗哑,“本王患有隐疾,颈前……喉结处不似寻常男子般明显,故此常做遮掩。同为男子,想来你也可理解一二。” 她嘴里说着“同为男子”,给的解释也说得过去,苏屹却半眯起了眸。 他没有被说服。 却拿不出不被说服的证据。 可若是再探,就得往实处伸手,那样一来,若楚王真是……真是女子,那他岂不是成了真的登徒子。 苏屹在一瞬里想到了如此多,贺沧笙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人虽还在病中,神色却恢复自若,对苏屹淡然道:“去唤芙簪进来。” 少年身型挺俊,居高临下地看了贺沧笙片刻。 虽他还有疑惑,可这夜的贺沧笙终于露出了更加真实深刻的脆弱。此时这人稍微阖了狭眸,眼角的红和泪痕尽数浸烛灯的浅金昏光里,长眉微蹙,侧脸白皙光滑得不像话。这样的面向不止是漂亮,还柔美,若是楚王想勾人,单这强撑病体的样子就够了。 若楚王真是女子……也不违和。 也挺好的。 苏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转身大步往门口,却在绕过屏风后忽地放慢了脚步,无声地叹了口气。 莫名地颇为惋惜。 失了今晚窥探的机会,也不知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或者还有没有下一次。 但他是真的想知道。 芙簪动作迅速,将药给贺沧笙送了进来。苦辣的药味盈了满屋,贺沧笙却俨然一副早已经习惯了的模样,将白瓷碗端过来一饮而尽。 她把碗递给芙簪,净了口,便又打算躺下了。 苏屹全程安静地靠在屏风边看着,看她要合眼,蓦然开了口,沉声道:“请个大夫吧。” 芙簪正给贺沧笙递过去浸透了冷水的巾帕,闻言立刻看向贺沧笙。她知道贺沧笙的身份,自然便知道贺沧笙不可能请大夫。 果然贺沧笙道了声“无妨”,抬手示意芙簪退下,又对苏屹道:“老病。” 屋门被芙簪从外面轻轻阖上,苏屹站在原地没动。他这样隔着段距离,又是居高临下地看人时,明亮的眸里都是深沉。 贺沧笙靠坐着,不欲说话,也不欲看他。 “你……”原本该退出去的苏屹站着没动,少顷后颇为小声地开口,道,“病了便好好歇着,当心身体。” 贺沧笙看向他,疲惫地挑眉,半晌后“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她稍顿,又沙哑地道:“多谢。” 这人如此客套,让苏屹没来由地有点儿烦躁。 他抬起手,非常少年气地抓了把额发,指尖又不知为何地在自己喉间点了点,开口时竟略微结巴了一下,道:“你、你睡吧。” 贺沧笙乏得连点头都做不到,只阖了眸,双颊还烧得泛红。 “若是有事,就唤我,”苏屹转身要往外去,却在临走前又飞快地加了一句,“唤我去叫芙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