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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袖掩面,一饮而尽,明明是茶,她却觉得像是喝了杯酒,有些醉了。 梅林中,石椅旁披风堆地,惯来淡然优雅的先生趴在石桌上,不知是昏了还是睡着了。 “先生,先生,快醒醒!” 白寄霜从似梦非梦的幻境中醒来,眼神迷茫,“雅儿?” 唤醒她的人正是和离离家至白园的女弟子,也是引她陷入迷茫困惑的引子。 裴雅儿长裙曳地,广袖博带,一笑十分娴静,举止带着高门大户特有的韵味,让人完全看不出她是敢做下和离决裂事情的女子,“先生何故昏睡?” 白寄霜按揉了几下眉心,看了眼桌子上的茶盏,“我亦不知。” 茶盏与茶壶是一套,以裴雅儿的眼力自然认出不是凡品,也从未见过先生使用,再看摆在先生对面的那一只茶盏,便知先生方才是有客人在的。 她温柔一笑,并不多问,只道:“先生可有恙?” “……应当是无的,”白寄霜语气并不十分肯定。 有便有,无便无,模棱两可的答案反而不能让人放心,裴雅儿面露疑惑。 白寄霜沉默几息,依旧是含糊道:“只是做了一个梦,解了些疑惑。”也坚定了某些想法。 听出她不欲多谈,雅儿不再追问,“冰雪初融,天气寒凉,先生若要赏梅,明日再来。” 白寄霜起身,拢了拢披风,看着雅儿忽然笑起来。 裴雅儿发问:“先生何故发笑?可是学生有不妥?” 白寄霜摇摇头,“非也,只是忽然觉得我不如你。” 名门贵女,却敢与家族决裂,与夫君和离,孑然一身来白园,抛却了几乎所有的尊荣,惹来满身非议。 “先生怎会这样想?”裴雅儿站在梅林中,亭亭玉立,浅笑安然:“先生是何等人物,学生远不能及。” 白寄霜只是摇头,想起方才似梦非梦的幻境,只扬唇幅度低浅:“回吧。” 梦中天下太平,百姓温饱有余仍可识文断字,黎民千万,男女平等,女子可入学堂,可立女户,可和离再嫁,可与男儿共游街,可为朝廷官员治理一方,可掌兵马做将军,一切待遇与男儿等同。 白寄霜想,哪怕这梦是假的,也可支持她一生为之努力。为此,肝脑涂地,孤苦一生,心甘情愿。 …… 皇商沈家三房今日格外紧张,从昨天下午起三少奶奶就进了产房,九个多时辰了腹中胎儿还未诞下。 沈夫人在隔壁的房间听着女子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向来沉稳不动声色的人也不由露出些担忧之色。 三儿子已经去了,若媳妇和孙儿再出什么意外,三房可就要断根了。 仆人来去匆匆,稳婆不停地鼓励三少奶奶,“奶奶坚持住,用力,快了快了!” 女子面上一阵狼狈,挣扎着喊道:“不行了,我不行了!娘!夫人,你救救孩子!” 沈夫人再坐不住了,快步往外面走,婆子忙拦:“夫人,外面下着雨呢!” 说起这雨婆子就心里直嘀咕,这雨是昨天下午就开始下的,仔细论起时间,恰是三少奶奶进了产房不久,现在三少奶奶没生,雨也没停。 不少人心里都有计较,只是夫人呵斥了几次,发作了两个人,才没人敢在这当头触霉头。 嘴里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在她们看来,三少奶奶这一胎十分不吉利,还没出生就克死了三少爷,眼下看着三少奶奶也难产了,只怕不好,这外头又是倾盆大雨的,怎么看都怎么让人心里发怵。 沈夫人眉间染上一分恼意,这些奴才,不好好做事,一个个嘴碎得很!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沈夫人厉声道:“不惜什么好物,务必要保大人和孩子平安!” 轰!又是一声惊雷。 沈夫人守了几个时辰了,很是疲累,抓住婆子的手站稳,有丫头来报:“夫人,老爷来了。” 沈夫人皱眉:“儿媳妇生产,老爷来干什么!让他回去!” 在沈家,夫人的话比老爷还有用。 丫头正准备折回,院门被推开,圆滚滚金灿灿的沈老爷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位玄衣气度不凡的少女。 沈夫人将骂自家老爷的话吞了回去,在外人面前,她一向给自家老爷面子。 “老爷来做什么?”几个时辰的劳累使她语气不多温柔。 沈老爷讪讪一笑,擦了下额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吓出的冷汗。 “夫人,”他讨好笑道。 沈夫人皱了皱眉,不再看她家不成器的老爷,看向穆清,语气温和道:“姑娘如何称呼?” 穆清含笑摇了摇头,一指下人进进出出不停的产房,“我是为你孙女而来的。” 沈夫人一怔,孙女?三郎到底还是要断了香火吗? 这时屋内三少奶奶又是一连声的惨叫,顿时惊得沈夫人回过了神,孙女就孙女,大不了就给孙女招婿,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孙女能不能生出来。 穆清恰在此时善解人意道:“夫人何不让我进去?我若不去,您这媳妇可要没了。” 三少奶奶的惨叫声越来越响,产婆的声音也添了仓皇,底气不足。 沈夫人咬了咬牙,侧身让开了路子。 穆清进了室内,血气冲鼻,她目光落在三少奶奶的腹部,撇了撇嘴,直想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