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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寻人,目光转去墙角,刺目的绿意充斥了他的视野。 新嫩的绿色藤蔓间有一颗漂亮头颅,垂着浓长的眼睫,静谧安详。 杜彧发疯似的冲过去—— 他先是狠狠地咬自己的手臂,皮开肉绽,疼且真实。 不,他的每一个梦都很真实。 如果这里是现实,那他梦中的场景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里? 如果这里也是梦,那他的现实又在哪里? 他的思维、理智化作一盘聚不拢的散沙,迫使他放弃思考。 杜彧仅凭本能地,找出他一路小心保存的制冷盒,他拿出全部的血清,走到墙角结成网状的藤蔓植物前。 冷血一点讲,这像一件装置艺术作品。 翠绿的叶蔓攀附于光滑的石头表面,根茎交错编织结网,一具残缺的人身连接着植物根须,血管经络和茎干完全融为一体,类似某种奇妙的共生关系。 只是人是死的,藤蔓是活的。 他捧起那苍白、冰凉的尖下巴,打量那两片浅粉的唇瓣,将一支支血清挨着注射进去。 这时,有人开锁推门而入,不少于两人的脚步声进到房间内。 杜彧猝然回头—— 贴着特殊材料的软墙与头顶灯光辉映,反射出灼目的纯白。 连门和地板也是白色。 进门的两人穿着洁白的制服,一高一矮;矮的是黑发黑眸的亚裔医生,高的是手臂汗毛旺盛的白人护工。 身材健硕高大的护工拿着病历本,对医生说:“瞧吧,我跟你说过他要抢东西,所以我送了他几支玩具。” 杜彧垂眼,视线落到自己手中,他正握着两支没有针头的注射器。 墙角的藤蔓、人的残躯,统统不见,只剩一面雪白的墙壁、一盆半人高的室内盆栽小树。 他刚刚是在往小树的绿叶子上浇水,用针筒。 门口那位面相秀气的医生道:“好我知道了,这个给我,你去忙你的。”说着接过护工手里的病历本。 杜彧愣愣地杵在原地。 医生单手背到身后带上房门,走到他面前,抬起头仍比他矮一截。 “看什么?”郁臻拿起病历本敲他的头,问,“这次认不认识我?” 第150章 Break. Make room for something greater. 一张一尘不染的长桌横在两人之间。 杜彧被两名护工按着肩, 坐到椅子上;对面的医生双手放在桌面,左手压着病历本,右手五根细白的手指无所适从地敲击桌面, 发出“磕磕”的音节。 安置好他后, 护工退出房间。 手尖敲打长桌的节奏暂停, 医生上身前倾, 注视着他道:“我问你答, 有问题吗?” 杜彧内心发笑, 想说你这算什么医生,还想治病, 警察审问犯人差不多。 “你不能用这种语气态度对待病人。” “禁止反驳我。”郁臻看也不看他, 翻开病历本,抽出一支别在制服口袋上的圆珠笔, 玩转翻旋于右手指间。 “你叫什么名字?” “杜彧。” “年龄。” “不记得了,应该没超过28岁。” “有家人朋友吗?” “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 没有很亲近的朋友。” 郁臻点头, 停止转笔,“讲讲吧, 你觉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杜彧:“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那就讲讲你自己。” “我的故事都很无趣。” “那可不见得。” “都是你了解过的, 没什么好讲的了。”杜彧说。 “那我就理解为,你不想讲了。”郁臻起身,不忘将椅子复位,背对他道,“等你想说了我们再谈。” 病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杜彧独自静坐了一会儿, 起立走到覆盖着铁格子护栏的窗边, 玻璃窗是磨砂的, 可以打开;他推开窗, 外面是一片树林,漫山遍野的青绿。 他伸出手感受风,大约是春天。 *** 杜彧的记忆中,无论是任何时候,他都没有住院的经历。 他自小营养丰盛、体质优良,迫于各种原因常年锻炼,每年家庭医生会为他做全面体检;他不仅从没生过重病,连感冒也少有。他为人性格方面虽有瑕疵,但精神稳定,不会给自己的日常生活和他人带来麻烦。 在医学上,他算一个真正的健全人。 然而不管多么健全的人,一旦使其长期关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唯一能对话的物品是一棵小树;那这个人迟早会疯狂。 杜彧在这间说是病房实则更像牢房的地方关了一个月以后,大脑便呈现空白混沌的状态,反应和思考能力都比刚开始显得笨拙迟缓。 没人能忍受无端的监。禁。 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在这里。 他试过发泄,比如呐喊、嚎叫、毁坏一切,他拔出塑料花盆里的小树,折断它、把泥土抹到地板和墙壁上;他撕开崭新的洁白床单,把枕头里蓬松的鸭绒抖出,让羽毛漫天飞舞。 最后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睡去。 但不管他做出何种荒唐癫狂的举动,当他醒来后,房间都会复原成干净明亮的样子。诡异的是他找不到一丝一毫清理打扫的痕迹,有次他为了试验,悄悄在床头柱身刻下了几道指甲印痕;等到第二天再看时,那些刻痕全部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