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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小姑娘将目光从那七柄嗡嗡作响的利剑挪开,望向眼前的师尊。 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故而也不理解掌门的激动是从何而来的。 “安尘池。” 小姑娘端正神色,低眉敛眸,作了一揖,“徒弟在。” “从今往后,你不需要修剑心之道了。” 安尘池怔了怔,问道:“师尊的意思是?” 掌门的指腹从剑身上抚过,袖摆惊起阵阵风的涟漪,翻卷出云雾的姿态。 他说:“华山派,有两道可修,一为剑心之道,一为是绝情道。前者人人可学,后者条件苛刻,是开山老祖留下来的,就置于这七柄剑中,神兵认你为主,你便可修绝情道了。” 绝情道。 安尘池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默念一遍。 渐渐的,琢磨出了一点寒凉的意味。 掌门一一将那七柄剑细数,说与安尘池听:“初生、染尘、伤魂、伐罪、绝念、开山、枯海,此七柄剑,统称为‘别世’,皆出于开山老祖之手,她原是狼族,名为‘褚夭’。” “她是剑修,同时也是铸剑师,每至一个心境,便铸出一剑,以心性炼就成剑魄。”他说道,“初生一剑,正是她像你这么大的年纪时铸的,此剑朴实无华,纯白无垢,恰似少年人心性;染尘一剑,大约是她二十七八时铸的,此剑通体雪白,唯独剑尖一端沾染了红色,意喻少年人初尝世俗,沾染红尘;伤魂一剑,是狼族遭遇暴/乱,她家道中落,流离失所,不得已而流落人间,心神有所震颤,遂成此剑,你瞧这剑质地松散,颜色暗淡,便是因此。” 安尘池一一听着。 “伐罪此剑,通体银白,却有锁链般的纹路攀援其上,又镶有宛若眼球的含瞳石,是她时隔百年之后,大仇得报,铸就此剑,以仇敌的鲜血开此剑之刃,所以煞气深重,用来震碎心魂,再合适不过。”说到这里,掌门却顿了顿,似是不太想说下去,沉默片刻,才缓缓开了口,“褚夭所修的道,原本并非绝情道,而是无情道,和那猫妖一族的断玉仙君相近。” 大道三千,然而求道之人繁如星子,纷至沓来,故而常有修得同道的修士,也很难说谁的是正统,谁的不是,或许心境相似,或许遭遇相仿,总归只能道一句“殊途同归”罢了。 安尘池点头。 “在情爱一事上,大多男修天生比女修更无情,许是因为如此,褚夭这条道并未走到最后,她半途破道,自甘放弃命途,只为同一个凡人厮守。”他没有仔细叙述,只大致提及一句,“一晃就是二十年,她修为不进反退,寿数再长,须臾九百年过去,也将要耗尽了。” “那凡人原是某家权贵,正巧此时断绝了和褚夭的情缘,同意了与一家小姐的婚约,她知晓后,痛彻心扉,遂而大彻大悟,修为突破,铸就绝念一剑,亲手将那凡人斩于剑下。” “绝情道之所以难修,不止在于自身心性,更在于他人。”掌门缓缓说道,“绝情,先要学会真情实意地爱人,再要断情绝爱,然而,杀一个自己爱的、不爱自己的人很容易,杀一个自己爱的、且爱自己的人,很难,正巧褚夭就在阴差阳错之间修得此道,方得大成。” “那凡人为成她道,甘愿赴死,原是一件美事,可惜多年之后,正遇登仙之际,褚夭却在无意之间知晓原来那纸婚约根本就是假的,也才知他此举是为了用凡人短暂的寿命来换得一个神仙永恒的寿命。她炼就开山、枯海双剑,纵身跃入熔炉之中,如此便消弭于尘世。” 掌门忽地止住了话头,问:“尘池,你如何作想?” 安尘池沉默半晌:“......我知道师尊不想让我步她的后尘。” 掌门有点失望,却也熟悉安尘池的性子,对她的反应有所预料。 “大道三千,情爱最难修,一旦沾染,便很难抽身,故而所谓无情道、绝情道,修在心性,修炼的速度却是事半功倍。”他说,“你若像褚夭那般,最后只会落得殒身的下场。” 他抬手,结印,飘渺似云烟的光芒在安尘池的眼前悠悠地划过,构成复杂的图案。 那印记逐渐飘过来,落在安尘池身上。她起先感觉体内的真气有片刻的暴动,然后便被那种沉重而宏大的气息所压制,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疼痛,直窜额角,像是刀刃在将她的头颅一点点切开,她眼角滚落出血泪,唇齿承不住积血,顺着缝隙,淅淅沥沥,淌了一地。 隐约间,她听到掌门说道:“此枷锁,缚于你心神,对你修炼没有任何影响,唯独会在你登仙之际,在你面对褚夭那种境遇时,能够狠下心来手刃心爱之人。大道修成后,无论消除记忆还是看破红尘,直到俗世的情爱在你身上没有留下痕迹,这术法的效用才会消失。” 安尘池嘴唇颤了颤,尝到血腥味,听到这话,心里却没有半点感想。 她向来很会揣摩别人的心绪,也知道别人想听什么话,然而却没有了解过自己半分。 在她的世界中,唯独她是局外人。 所以,她说:“好。” 掌门倾身拭去安尘池面上的斑斑血痕。 纵使她答了,好,他还是露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你记得,从这一刻开始,普天之下,万界之中,所有男人都会沦为你的附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