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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亲眼见过那名为‘韩雪绍’的修士,只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些只言片语。”迟嫦嫦继续说道,“我听说,她临走之际,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在座诸位都不是普通人,有实力,有地位,风光无限,身后有无数人追捧,又何苦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尽管对她的一些话我并不是全然认可,不过,看来不仅是安师姐,狐王,就连你也受到了影响。” 祝追雁原本想要反驳,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沉默片刻,将那瓷碗在手中转动了几下,问道:“那么,她临走之际所说的这些话,当你听到的时候,心里是何感想?”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答案,那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多有失礼,还望你莫往心里去。”迟嫦嫦叹息一声,倚在软枕上,启唇说道,“我是个没有几年可活的凡人,而韩雪绍,安师姐,狐王,你,都是修为不低的修士,纵横八荒,踏遍四海,也只需要一瞬间的念头。” “倘若我可以离开,我也是会离开的。”她笑,“可惜我这副病体,实在难以奔劳。” “你的实际年龄应该比我更大,可我还当你是个小姑娘。小追,若你觉得犹豫,就不必等待,你的答案不在这驭龙山庄,而在那大千世界。”迟嫦嫦说,“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的这些话,虽然词不达意,七零八落,不成文章,却也能够让你明白我的想法了。” 这一次,祝追雁沉默了很久,窗外的阳光渐弱,阴翳随之而来,将她晕染得模糊。 “多年前,有一个剑修问我,当他离开这里之后,还要踏遍大千世界,我想不想和他一起去看。”她搁下瓷碗,开始编着卷曲的黑发,将它重新编成蝎子辫,但失了缎带,于是她编好,又松开,让它散开,再编好,再松开,“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凡人的善意,所以,从那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我一定会将他视作心里最重要的人。” “不过,你说得也是,我是太久没有回过我曾经的住所了。” 祝追雁笑了一下,说道:“等龙祁和安尘池回来之后,我便告诉他,我要回去一趟。” 她向来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性子,既然已经在迟嫦嫦这里得了答案,她也就不在此处过多停留,道了别之后,便风风火火地出去了,给这个身体孱弱的美人留了一片清净。 徒留迟嫦嫦一人在房间里,摸着发间的蝎子辫,怔了怔,忽然意识到她没把碗拿走。 祝追雁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准确得可怕,如同野兽,只要有人对她产生一丝恶意,她就能立刻感觉到,并且做出反应。可平日里就是个粗心大意的小姑娘,丢三落四,正是因为这一点,安尘池平日里才会亲自给迟嫦嫦送药,只有抽不开身的时候才会让祝追雁来。 迟嫦嫦将被褥掀开,起身下床,玉足踩进短靴中,牵动着脚踝上的配饰叮当作响。她掩住嘴唇咳了两声,又去取了件鹤裘,披在身上,手指勾住衣襟的绳结,将衣服紧了紧。 她走到窗边,拿起那只剩了药渣的瓷碗,然后便径直出了门,踏过曲折的回廊—— 刚准备踏进厢房的祝追雁,忽然转过了头,瞳孔急剧缩小,细得像是薄薄的刀刃。 树丛落下的阴影在一瞬间凝滞,鸟雀也随之噤声,她不过微微侧身,整座回廊就在她眉眼抬起之际变得扭曲,如同揉成团的一张纸。龙祁爱好风雅,这驭龙山庄内的回廊迂回曲折,横跨几个复杂的地势,可顺着墙壁走,总能找到出口,然而,就在这一刻,整座回廊化作了迷宫,首尾相连,远远看去,隐约构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很像是一座囚笼。 入侵者。祝追雁想,这个人一定很了解这里,否则也不会趁着龙祁和安尘池都离开的时候偷偷潜进来了,然而,他们将整座驭龙山庄交给她来看守,并不是一时兴起而已。 场景在不断地变化,不过几息,她已经途径大半个回廊。 不止是她在动,整座回廊也随之而动,朝着她的方向生长,蔓延,将所有人往回拖。 离入侵者越近,祝追雁心底的预感就越强烈。她原以为入侵者的目的是藏宝阁,可眼前的场景如流水般飞速滑过,藏宝阁反而离得越来越远,这方向,分明是迟嫦嫦的住所。 近了,轻微的呼吸声涌入耳蜗,祝追雁割开右臂,从血肉中取出了一柄骨刀。 骨刀通体森白,泛着一层血色的光辉,明明是从她血肉中取出来的,却不沾染血液。 长刀撕裂滚烫的阳光,分隔昏晓,风声发出一声厉啸,急促短暂。刀下的人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那柄冰冷的、诡异的骨刀就已应声而至,气势汹汹,直指她面门—— 望见来人的瞬间,祝追雁即刻收刀,却已止不住来势,只得堪堪翻腕,换作刀背。 尽管是刀背,这一下却也够将那人劈昏过去,额上血流不止,划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祝追雁皱着眉头,一脚将已经昏死过去的鹭华公主踢开。她心知这不过是那入侵者的一个把戏,将鹭华公主作为诱饵,来换取逃离驭龙山庄的时间……此时,恐怕已经迟了。 迟了?她冷哼一声,手中骨刀如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出,腾向高空。 祝追雁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俯身拾起地上的瓷碗,瓷碗缺了个角,翻过来,只见碗中的药渣黏在碗底,纹丝不动,她仔细看了看,那一层薄薄的积水,是被冻结成了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