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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口说说,你非要当真。”陈樨回头递给他一个胡萝卜,“你要吗?” “我不吃生的。”孙见川愣愣地摇头。 陈樨莞尔:“我让你拿去喂马!不是说好了,我输了就请你吃饭,我不会用这个糊弄你,虽然它生吃挺甜的。” 她绝口不提刚才比赛的事,脸上也带着笑。可孙见川和陈樨认识了一辈子,她的情绪他多少能感知到一部分。 “我赢了比赛,你不高兴?”孙见川试探着问。 陈樨没有否认,她说:“我不高兴和你赢了,这是两码事。” 孙见川不太明白陈樨的意思,他审视着她的眼睛:“难道不是因为我赢了你的卫嘉,你才心里不痛快?” “他哪里是我的?我那叫‘剃头挑子一头热’。”陈樨自嘲时背过了身去,抚弄着枣红马的脖子。 “他欺负你了?” “没有。” “为什么连旗都不要了?”孙见川掰着陈樨的肩膀,陈樨拒绝转身,他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你明明就要赢了!” 被强行掰转过来的陈樨脸上没了笑容,她烦躁地拨开肩上的手:“只有自己在意的比赛,输赢是没有意义的。你赢了,你得到了什么?是进入总决赛,还是攒一堆旗和小红花回去装饰房间?” 陈樨说完这些,发现孙见川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草草捋了一把额前的碎刘海,低头道:“对不起川子,我现在情绪不太好。不是你的问题,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行吗?” 远处的欢腾还在继续,尖叫声和呐喊声隐约入耳,另一场“抢旗”比赛正在进行。总该有人是高兴的!川子这一趟跑得比谁都卖力,他遵从了规则,打败了对手,理应享受得胜的那份喜悦。她想好了不要扫兴,可到头来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陈樨没有告诉孙见川,赛后她见过卫嘉。她牵着马离开小河边,卫嘉就在不远处的人群里。陈樨倒是盼着卫嘉多问一句“为什么”,可那混蛋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却并不在意。 陈樨堵着卫嘉问:“故意让着他有意思吗?” 卫嘉说:“比赛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输了就是输了。” “放屁!你当我是傻子?”陈樨对他敷衍的回答而感到愤怒。他们的底细她心里有数,川子连她都赢不了,靠什么拔了卫嘉的旗?他出手的那一下,卫嘉完全可以躲过去的。 “比赛前你爸对你说了什么?” 卫嘉眼里的惊愕和他接下来的沉默其实已印证了陈樨的猜想。今天川子给家里打电话说要参加赛马,她当时就在一旁。从对话里不难听出,他妈妈很担心,但孙叔叔鼓励他去。孙家心疼儿子,少不得在背地里替他打点,这种事他们没少干。还有谁比替他们打工的卫嘉爸爸更适合接受这个委托? “我没偷听你们说话,可我用脚丫子也能想到你爸那个时候找你肯定没好事儿。他要你输给孙见川?还是让你护着他?哑巴了?我可提醒你,说谎的人是狗,不吭声是王八!” 卫嘉被堵得无路可走:“我总不能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摔倒!” “你可真善良,倒显得我恶毒了。” 并非陈樨重色轻友不顾孙见川的安危,他不再是小孩子了,既然决定冒险,就理应承担后果。对于骑术娴熟的人来说,如何在坠马时保护自己也是经验的一部分,何况他还有全套护具在身。若不是被人耳提面命在先,卫嘉大可以不必如此紧张。 陈樨一度以为卫嘉在孙见川的挑衅下依然参加比赛,并且连连夺下那两个男骑手的旗是在意她的表现。原来他是在为孙见川保驾护航呢!她心里憋着火,可这不就是卫嘉会做出来的事吗?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样世故的人。否则她掉落坑底那回,他也不会在守了她整夜之后,把救出她的“头功”拱手让给了孙见川。 “你们父子俩真是一样通透的人精!”陈樨啧啧称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跟孙见川争风吃醋!可她比不过马场背后的金主,也比不过卫嘉认为正确的事。在他心里,她的感受,乃至于他自己的感受都被放在了最不重要的位置。 “来,输都输了,我们探讨一下:如果我跟孙见川睡了,你爸让你铺床你铺不铺?这么问是不是太简单了,你肯定铺得比谁都利索!换个问题:为了马场让你跟孙见川睡,你睡不睡?你皱眉给谁看?灵魂都卖了,屁股算什么?” “陈樨,你现在在气头上,等你消了气我们再说……” “谁要跟你说话!孬种!” 陈樨踩了卫嘉一脚,领着陈秧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待着,结果还是被孙见川找了上来。孙见川沉着脸离开后,她拿起那根破马鞭,朝看不见的敌人狠狠抽了几鞭子,扬了自己一脸的干土和草屑,连打了一串喷嚏。吃饱了的陈秧秧仿佛看着一个傻子表演。傻子仍不解气,将鞭子扔出去老远,愣了一会,又眼巴巴地捡回来,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 干草堆起初对一个失落的人是包容的,时间长了还是有点儿冷。下午的五场“抢旗”比赛都结束了,陈秧秧吃进去的胡萝卜又排泄出来。陈樨心里那把火烧完,只剩下些许难过的灰烬。那个承诺要“再说”的人,连影子都没见着。陈樨也不是非要听卫嘉解释,只是希望他能为她分出一点点心思,那她就会尽量收起所有的尖锐,尝试着去理解他。或许在他看来,这也是浪费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