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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徐徐行驶,半开着木窗。刚下过雪吹来的风里隐着湿气,往人骨头里钻。 盛皎月吹了片刻这场湿透了的风,就有点受不了,手指越缩越往里藏,今早出门又急,她都没来得及披件斗篷。 她忍耐着受冻,小声问道:“殿下,昨日傍晚,我……” 卫璟骤然打断她,“既你先前开口求了孤要去,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盛皎月被堵的没话说,低头安静坐着。她本打算到了千禧寺前都在张口说一个字,免得去触太子的霉头,然而她着实被刺骨的冷风吹的快受不住,一双小腿冻得僵硬。 她抬起眼眸,睫毛轻颤,“殿下,可否将窗户关上?我怕您被风……” 卫璟沉默朝她投去眼神,漆黑深邃的眼眸隐含笑意,少年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几分委屈,眼尾被风吹得泛红,眼眶亦有些湿润。倒忘了盛清越是个受不得冷的人,还冠冕堂皇说怕他冷。 盛皎月迎着太子摄人的眸光,压力很大。 卫璟抬手关窗,随即居高临下朝车帘外的人命令道:“拿个薰笼过来。” 没多多久,卑躬屈膝的奴才便将东西送了进来。 鎏金镂空花纹薰笼里烧了碳用来取暖,盛皎月舒服了,自然而然舒展眉头,脸色瞧着也更温软,白里透红,细皮嫩肉,比抹了胭脂水粉的姑娘家气色还好。 卫璟忽然伸手捏了下他的面颊,乍然被捏了脸少年当即愣住。 男人手指稍微使劲,他疼的蹙眉,圆润水澈的眼睛里冒出几分恼怒。 卫璟还很过分的用手指在他脸上剐蹭几下,肤质柔软细腻,粗粝的指腹压着他的皮肤,轻易留下两道指痕,他面无表情收回手指,“我还以为盛公子抹了水粉,原来没有。” 盛皎月有些气恼,抿紧柔唇忍着不作声,不敢同他发脾气。 寒霜傲雪,偶有几缕扑鼻的梅香。 走官道又改山路,莫约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佛寺门前。 昨夜止不住做噩梦,盛皎月拢共没睡几个时辰,车厢里暖和起来后人就摇摇欲睡,脑袋轻轻搁在窗门,压低眼皮在浑然不觉中睡了过去。 素日柔白的皮肤浮出半抹香红,唇瓣微张,呼出的热气冒着点香软的气息。 男人睁眸,眼瞳漆黑,不带情绪淡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并未出声叫醒他。 邢坤隔着车帘,恭敬道:“殿下,已经到千禧寺了。” 男人“嗯”了声,面无表情下了马车,压着好看的眉眼,冷淡听不出情绪起伏,皱着眉冷声吩咐:“把盛清越叫醒。” 邢坤怔了一瞬,“是。” 他倒没料到盛公子胆子竟如此大,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也敢睡觉。 邢坤身着黑色锦衣,腰间悬挂着一柄锋利的弯刀,浓眉大眼,眼底有个狰狞的刀疤,一副骇人凶相,他不太客气掀开车帘,骨节重重敲响木檐,“咚”的一声。 盛皎月被从睡梦中惊醒,轻轻绽开眼睫,入目便是个面无表情凶神恶煞的男人。 邢坤挑眉:“盛公子,到了。” 盛皎月镇定下来面色淡淡,下了马车。 佛寺门外有两棵上了年月的银杏树。 树干粗壮,几人合抱也围不住树根,干枯寂寥的枝头挂着彩绸。绸缎上用金粉蘸墨写了祝词。树旁落有烧香拜佛的阙鼎,香火络绎不绝。 马车外气温骤冷,她的脸一下子被严寒的天气冻得发红。 一列气势威仪的黑甲军持剑戈将寺庙围了起来,盛皎月瞧见这些冷酷的黑甲军,心跳得剧烈,这都是太子的亲卫,擅于看管抓捕逃犯。 她那时就是被这些不近人情的黑甲军严加看管。 顾青林从另外一辆马车里出来,不紧不慢走到这边,看清盛清越的脸,心下微微惊诧,没想到太子今年会带上他。 少年的身体在这群人中犹为薄瘦,细细的雪花压在他乌黑浓翘的睫毛,他低垂眉目,从侧面看倒显得乖巧安静。冬雪日里,极少见他穿的像今日这般单薄,细长雪白的脖颈,脸好似比这阵雪还白,刚睡醒眼睛看着还湿濛濛。 卫璟顺着顾青林的目光,悄声无息扫过两眼,少年蹙眉,眼尾鼻尖略有些泛红,卫璟是不大喜欢娇里娇气的男子,好像谁欺负了他一样。 他总是作出这幅清高冷淡却又孱弱的模样,好像故意在惹人同情。 今早盛清越不情不愿,就已惹了卫璟的不痛快,如今这幅可怜兮兮的姿态,更让他不舒服。 顾青林往前走了两步,熟稔开腔:“盛公子,冷不冷?” 盛皎月嘴角绷直,“不冷。” 顾青林闻言轻笑了声,随即让侍从拿了个暖手炉塞给她,精致的像是姑娘家用的物件。 盛皎月觉得顾青林在羞辱她,但看他粲然的笑眼似乎又不太像是刻意的羞辱,她将暖手炉还了回去,“不必。” 卫璟忽然打断两人的对话,话语不似平日般温和,连名带姓,“盛清越,随我过来。” 她心尖猛然一颤,惊惶又恐惧,埋着脸一声不吭跟在男人身后。 踏过寺庙的门槛,远处传来敲钟声。 小僧人将两位贵客引至休憩的厢房,慈眉善目,双手合十,“两位施主稍等,主持师父还在佛堂讲经。” 说罢,他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从这间简陋的厢房里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