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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杞感觉自己不配被元榛这样认真对待。她以前从来就没被人认真对待过。她的爷爷奶奶也不曾这样,他们为生活所累,惯会要求她“你懂点事儿”。 “你懂点事儿”这句话通常佐以老人饱经风霜十分浑浊的眼睛,令人不得不熄了委屈、怨愤、不甘。 元榛问清楚苟杞的位置,说“那我在西回出口等你”。 …… 出租车再向前开了五分钟,在最近的西回出口下了高速,缓缓停在元榛的车前。 苟杞“呲啦”打开包包拉链,翻出内袋里早上收到的过年红包,开始给司机数钱——她情绪过于激越一时忘了也可以手机支付——结果数着数着没忍住抽搭了两声,眼前立刻就模糊了。 司机怜悯她大过年的一个人去陵园,突然有些不落忍,他搓着手主动说“给我五百就行,也没给你送到地方”。苟杞抓起围巾粗鲁地蹭了把脸,说“没关系我有钱”,仍是给他数了一千。大过年的。她想。 西回高速公路出口靠着海,由于近日连续低温,近岸浅水区全部结冰了。元榛微微抬高胳膊,面色复杂地盯着自己胸前揪紧的十指,也仿佛结冰了。 ——苟杞是个有曲线的大姑娘了,但她跟人拥抱的时候却总是忘记这件事情。 “你眼泪鼻涕是不是都抹我衣服上了?”元榛开着玩笑轻轻掰了掰苟杞的手指。 苟杞胳膊卡着元榛的腰腹抱得更紧了,她嗓音嘶哑着急促地重复了两遍“我真没抹”。 元榛缓缓落下胳膊,他注视着海上压得越来越低的云,突然无比后悔这天让她自己一个人回来晋市。“行,你要抱抱着吧,到你累了为止。”他覆上她没什么温度的手指,缓声说。 第十三章 苟富贵勿相忘 1. 由于初三早上就有戏要拍,元榛一行初二傍晚就得赶往滇市。 苟杞临行前收拾行李的时候,黄雨琦就在一旁看着,她叮嘱她“滇市纬度低,四季如春,就带几件过春的衣服去就行,其他衣服就留在这个房间的衣柜里”。 “留在这里的话,以后还得上门来取,有些麻烦。”苟杞说。 黄雨琦回她:“你给个经常无缝进组的演员当助理没有租房的必要,以后这个房间就是你的,其他人上门来做客不许住的。” 苟杞默默抓起床头的棉花娃娃塞进行李箱里,她想跟黄雨琦说“这样不太好”,但震慑于黄雨琦说一不二的教官模样,没敢开口。 黄雨琦当这个事儿定下了,她瞅着苟杞的棉花娃娃,道:“我听元榛说你喜欢这种娃娃。” 苟杞有些难为情地应她:“啊,是、是的。” ——元榛妈妈在她这个岁数手里攥着深地探测的数据资料,而她一事无成攥着不动不语的娃娃,她甚至还因为这个娃娃折腾了元榛个往返。 黄雨琦窥视不了苟杞内心对自己的贱弃,她下巴微微一抬,说:“床头抽屉里的娃娃是给你的,我前些天自己买材料做的,针脚不怎么齐,你别嫌弃。也缝了几套娃衣,你回去自己摆弄吧。” ——黄雨琦,其人虽然不苟言笑,却是个隐藏极深的“女儿控”。 苟杞闻言眼睛微微瞠大,她转头打开抽屉,里面果然藏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粉色棉花娃娃和六套风格不同的娃衣。“针脚不怎么齐”是谦辞,做得非常规矩。 黄雨琦说:“给娃娃起个名字吧,便于跟它产生感情,以后聊天也方便称呼。” “苟不忘。”苟杞喃喃道,“大娃娃叫苟富贵,它叫苟不忘。” 黄雨琦低低重复着“苟富贵”、“苟不忘”,突然笑了。 2. 元榛和胡不语、陈霖三个对滇市没有任何新鲜感,因为基本每年都要来这里拍摄一段时间,所以落地上了剧组的车就各自盯着手机忙碌。唯独苟杞紧盯着车窗外一幕幕与大都大不相同的街景不错眼珠。 大都的建筑颜色暗淡,以青灰、红棕、姜黄为主;滇市的建筑颜色就鲜亮多了,且形状多变,有红色鸟巢型的、蓝色波浪形的,渐变色错位集装箱型的等等。 虽然上周已立春,但大都道旁不见一片树叶,大风一起,只听得树梢干枯枝条抽动的倏倏声,显得十分萧瑟;滇市道旁却郁郁葱葱的,仿佛已然春盛,一对对年轻男女趿拉着拖鞋在路肩上慢悠悠走着,偶尔停下来比划着描述什么有趣的事儿。 “明天让小陈载着你出来转转给我买些东西,东边大学城有一条冬樱大道是滇市传说不可错过的景点之一,你们绕道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看几眼。”元榛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不经意地说。 苟杞闻言立刻点头,露出期待的模样。元榛转头盯她片刻,徐徐露出笑意。 一个小时后抵达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陈霖和胡不语一个跟着剧务去领通告单一个去大堂办理入住了,元榛戴着口罩领着苟杞在酒店附近瞎转悠着,跟她漫聊着大都滇市两地的不同之处。中间顺道提了一嘴绑架案一审结束了,最轻的那位被判了五年,将他逼到河里的那位是无期,不过他们都提起上诉了。苟杞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泛泛听进了耳里,并没有什么反应。 大都最近迎来新一波的寒流,两人下午拎着行李箱刚踏出楼道,便齐齐打了个寒颤,呼吸也变得十分谨慎,及至走到家属院门口陈霖的车前,血液里都仿佛能析出冰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