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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沈临渊淡淡一笑,轻不可闻,眉目间的冷淡终究无法维系,可开口却转开了话题。“本王遇着姑娘,好似每次都在为姑娘解围?”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平静无波的湖面,语气跟着不起半点儿波澜。 沈临渊的话原也没有半点儿错处,可落在容嬿宁的耳中,倒像他嫌弃自己是个麻烦。然而,容嬿宁并未生恼,只十分认真地道:“醉月轩那一回不能算。” 那一回可是她受了他的牵累,白吃苦头枉遭罪。 沈临渊好脾气地点点头,认下此事。他道:“此番本王南下公干,正好途经江陵,既和姑娘同路,就顺路护送一程。”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念在那本经文的心意上。” 容嬿宁这一回没有着急拒绝,只轻声提醒道:“恐怕会误了您的大事。” 闺阁女儿行路,难禁颠簸,脚程慢得很。容嬿宁想,能教这位毁誉满盛京的溍小王爷亲自出面主持的公案,该是十分紧要的,若为此贻误了,岂非不好? 不是一味拒绝,而是有所顾虑。这样的认知教沈临渊的心情莫名好了三分,他更是难得揶揄说:“容姑娘以为本王手下的暗夜卫如何?” 容嬿宁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传闻中暗夜司众人手眼通天,堪称无所不能……”这些原是檀香听来说与容嬿宁听了,这会儿话说出一半,她赫然反应过来,后面的可不是什么好词,当即噤了声。 “可惜跟着个残酷狠戾的主子,便也手段残暴,惯行以暴治暴之举,罪恶累累,罄竹难书?” 沈临渊眉眼不抬地接着说了下去,末了,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低头看向仰面呆住的小姑娘,薄唇勾起略带诮意的浅弧,“不可尽信,不可不信。但本王所问,意不在此。” 秋水剪波,缓漾疑惑的波光。 沈临渊便道:“此去江陵不远,误不了事。” 九年前的旧事,容嬿宁近来记起的颇多,其中自然有和蒙面少年相处数月里的点滴。尽管那少年对小时候的她颇多嫌弃,可也看顾得紧,故而容嬿宁知晓,那少年最是主意既定,就不会轻易更改之人。 若他是他,那她多言不过白费口舌。 况且…… 容嬿宁想起几番遇险时的胆战心惊,况且她私心里是不愿拒绝的。 秋风又起,湖水里波澜再起之际,同行一事便算就此敲定。 而这时,容嬿宁无意瞥见自己脏兮兮的手掌,想起自己抓过沾了泥的小石子,顿时蹙了蹙眉,抬脚就想去湖边舀水清洗一番。 可她刚迈出半步,沈临渊便伸出左手擒住了她的腕子。“好好呆着。”丢下这一句,他阔步行至藓湿苔滑的湖堤边,掀挽锦袍,蹲下/身,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在湖里揉搓了两下后,起身折了回来。 一方浸湿的芦穗灰锦帕递到面前,容嬿宁水眸扑闪,盯着锦帕一角的祥云暗纹有一瞬的出神,旋即,迟疑地将视线移到男人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 沈临渊也看向她,眉尾一挑,“要本王帮你?”说完,跟着皱皱眉,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要求合理与否。 容嬿宁一惊,自己哪里敢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赶忙从他的手里霍然抽走了锦帕。 指尖一触及分,神思惶惶的容嬿宁无知无觉,唯有沈临渊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修长白净的手指,微滞半瞬,方若无其事的收手拢于袖中。 容嬿宁擦完手,看着手中污脏了的帕子,视线在沈临渊和湖泊之间来来回回逡巡,小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去湖边洗干净帕子还回去,最为稳妥,可沈临渊不会放行。而将脏兮兮的锦帕直接还给沈临渊,容嬿宁又不好意思。 犹犹豫豫半晌,她竟也没了主意,再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然直接攥着人家的帕子“逃”了。 容嬿宁手抚心口,气喘微微,在檀香疑惑的轻唤中,堪堪垂下视线。 芦穗灰的锦帕被紧捏于掌心,现出一道一道不规则的褶痕。 明晃晃的“赃物”在手,容嬿宁心虚不已,对着檀香的询问,只阖眸摇摇头,待听到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立时身形一僵,索性直接钻进了马车里。 藏青色的车帘晃晃悠悠,掩去那抹藕荷色的倩影。沈临渊步伐稍稍一顿,未置一词,转身朝自己的车驾走去。 檀香掀起帘幔,偷偷地探出半颗脑袋到车窗外,往自家马车前头张望几眼,末了,缩回头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惊叹道:“小王爷是在为我们开道吗?”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当,连忙改口说道,“姑娘,我们真的要和小王爷他们同行吗?” 事实摆在面前,这会儿便是容嬿宁摇头否认,檀香也不会相信。因此,容嬿宁轻“嗯”一声,继而连忙伸手捂住差点儿惊呼出声的檀香的嘴,娥眉颦蹙着,将湖边之事简略地说给她听,之后,幽幽地道:“他原是一片好心,我再推诿,反倒成了不识好歹的那个。” 在容嬿宁看来,檀香闻说此言,少不得讶异念叨一会,可出乎意料的是,檀香竟只是坐直身子,将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檀香语气松快又不无庆幸地说道:“往后有小王爷在,咱们路上总算能把一颗心稳稳地放在肚子里啦。” ——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进,翻山越岭,过庄经村,一路平宁。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舟车劳顿的疲乏仿佛都跟着消减了许多,容嬿宁的面色亦一日日红润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