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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简陋,委屈姑娘了。” 容嬿宁轻轻地摇了摇头,弯唇道:“这里已经很好了。”她抬步走进堂屋,宋奇已经搜罗了一些废弃的桌椅木料,在地上生起一个火堆来。 檀香扶着容嬿宁席地而坐,瞥见宋奇身上湿漉漉的,好不狼狈,不由道:“宋护卫,你别忙活了,换身衣裳要紧。” 习武之人,淋个雨算什么。 宋奇心中如此想着,嘴上也只道:“不妨事,一会儿就干了。” 可他话音还没落,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霎时间涨红了一张黢黑的脸。 檀香忍不住扑哧一笑,便是容嬿宁也跟着弯了唇角。 最后还是容嬿宁执意要求,宋奇和其余几个护卫才转去堂屋外长廊拐角处的抱厦里,把身上的湿衣裳都换了,然后才继续守在堂屋的门外。 屋里,容嬿宁屈膝跪坐在软乎乎的毡布上,一边伸着手烤火,一边盯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出神,百无聊赖之际,忽而听见身侧的檀香“咦”了一声。 容嬿宁不由侧首朝檀香望去,却只见小丫鬟正仰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在辨认墙上残缺的对联内容。 “青……挺……季……盛,……呈……春” 檀香断断续续的念着,语不成句,盖因那歪歪斜斜悬着的桃符上早已字迹模糊,有的地方甚至已经被蛀蚀得缺了角。 容嬿宁的视线久久地停在那即使腐坏仍难掩笔走游龙之势的大字上,一瞬间不禁神思恍惚起来。 隐隐约约之间,容嬿宁仿佛看到烛火映照出一幅松鹤延年的丹青,丹青两侧对称地悬着一双联句,写的是:“青松挺秀四季盛,瑞鹤呈祥百岁春。” “姑娘,你可真厉害!” 檀香的惊叹声响起,震得容嬿宁陡然回神。 “什么?”容嬿宁有些茫然地看了檀香一眼。 “青松挺秀四季盛,瑞鹤呈祥百岁春,姑娘方才念的,正好补了上面的缺呢。” 闻言,容嬿宁再次将视线遗落在那幅残破不堪的联句上,半晌,她不由抬手抱住自己的头,一双秀眉痛苦的皱起。 荒僻破落的就宅院,昏沉明灭的灯火,焦急不安的男女,以及突然弥漫开的无边血色……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容嬿宁不住地摇头,口中喃喃低语,吓得一旁的檀香脸都白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奴婢啊。”檀香几乎要哭出声来。 “发生了何事?”外头宋奇等人听见动静,箭步冲进屋来时,只看见一向温柔端正的主子姑娘神情痛苦地倒在檀香的怀里,巴掌大小脸毫无血色。 檀香流着眼泪,摇头。 “我也不知,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容嬿宁此时只觉浸身于无边无际的梦魇之中,那些曾经反反复复出现在梦中的模糊画面在沉闷的雨声之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良久,脑际的疼痛稍退,容嬿宁虚弱地睁开双眼,虚虚地靠在檀香的怀里,抬眼朝堂屋东墙边望去,梦中那被人一刀劈开的衣柜正孤零零立在那儿,衣柜里一片漆黑,像是无底的深渊,等着吞噬一切。 “檀香,那些好像都不是梦。” 檀香正替她擦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檀香自然知道,容嬿宁从六岁那会儿起就一直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零零碎碎的,似假又似真。 “姑娘?”檀香的手微微颤抖,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 容嬿宁阖了阖眼眸,轻轻地摇摇头,“没事了。” 不远处的火堆依旧暖烘烘的,可容嬿宁只觉得周身冰凉。 原来梦不是梦,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不过那段记忆委实不算美好,才在她儿时一场大病后被刻意遗忘了罢了。 容嬿宁缓缓起身,走到东墙下的衣柜前,仿佛看到当年瑟缩其间的瘦弱女孩。 ——你很害怕? ——呵,哑巴了? 梦魇中寒若九天冰雪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但这一回容嬿宁手抚心口,再无曾经的惶遽不安。 她忆起,梦中的黑衣少年,手握犹自滴着血的长剑,挽了一个漂亮而凌厉的剑花,在逼近小姑娘面门的一刹,改而挑开她身上所缚的绳索,然后冷着脸将吓得腿软的小姑娘从衣柜里提了出来。 黑衣少年的脾气不是很好,救了人就要扬长而去,可被吓坏的小姑娘病得稀里糊涂,攥着他的衣角一直唤着“阿兄”。黑衣少年无计可施,只能带着小姑娘上路,辗转数月之久,才将小姑娘交到她阿兄的手上。 容嬿宁凝眉细思,那个黑衣少年的眉眼很是眼熟,就好像…… 哐! 突然响起的巨大动静,打断了容嬿宁的思绪,也惊动了宋奇等人拔刀警惕。 “哟呵,原本以为碰上这么个倒霉天气开不了张,没料到李家废宅里居然还有一群大肥羊哈哈哈!”一个浑身衣裳湿透却面容凶狠的中年矮胖男子肩膀上架着刀,发现容嬿宁等一行人后,叉着腰笑了起来。 他的身后还领着一帮弟兄,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二当家,这就是那说书人讲的什么,哦哦,对了,天无绝人之路!” 来者不善,宋奇示意其余的护卫聚拢到堂屋门前,严严实实地将屋内的容嬿宁主仆遮挡住。 “哟呵,敢挡我血滴刀路的,你小子还是第一人呐。”那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眯着眼,脸上慢慢地露出杀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