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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御下有术, 权势一直控在手中, 但江湖毕竟不是朝廷,没那些君君臣臣不可逾越的礼法。武功强悍的高手, 多少都有几分桀骜不羁,何况杀人为生的不死狱中能有几个善茬。 不死狱主本存权衡之心,左鹰借机拉帮结派。待狱主决心除去左鹰,恰逢江湖群侠来袭, 如此危急关头,当然不能自断手臂。 余震平息,正殿之中回复沉寂。小鬼见不死狱主迟迟不开口, 想请命前去查看,话到嘴边又咽下,依旧垂手静立一旁。 “小鬼。”不死狱主突然开口。 小鬼哈腰:“属下在。” “你去看看。” 小鬼毫不迟疑:“遵命。” “慢着。”不死狱主眼角余光瞥向她, 又改口下令, “东鬼, 你去看看。” 不死狱主话音消失, 殿中显然死寂。过了几息, 大殿顶上缓缓飘下一个黑影。 小鬼不敢抬头,心中却是暗叫侥幸。春夏秋冬四鬼之前,本有东南西北四鬼,猎捕于南疆猎杀梁瑞遗族全军覆没。但狱中传言,实有幸存,只是去向不明。 东鬼自石梁飘下,站在殿中一言不发。 不死狱狱主催促道:“速去。” 东鬼有意劝他速走,自己必定舍命护送,但他嘴拙不知如何开口,迟疑之中又听狱主催促,只得转头一声不吭的出去。 小鬼见他离开,正待狱主吩咐,突然见他坐下,不住轻喘。小鬼心中一突,小心翼翼克制的心跳也乱了。 不死狱主喘息渐重:“扶、扶我起来。” 从天而降的陷阱,更可能是夺命的陷阱。小鬼脑中飞转,当即上前来到宝座前侧,抬起左手往前送。夹在指缝间银针,针尖被皮肉遮住,只有掌心之下露出短短一截针尾,奇异的缀着红豆大小的皮泡。 不死狱狱主枯槁的手掌,迟缓的落在小鬼的手腕,猛地钳紧借力站起。 小鬼失望不已,右手伸出好似去扶,实则想要拿回左手指缝间的那枚银针。就在此时,不死狱主突然身子往前一倾。 小鬼眼疾手快,心思更快! 她左手大拇指按住针尾推出指缝,大半个身体贴着狱主倒下的身体,肩膀手臂使劲将其推回金龙宝座,右手则抓住狱主手腕往扶手上按去。 “狱主小心。” 小鬼口中请罪,借机急退一步。此刻她不敢大意,生怕狱主发觉一掌击下,忙掀起眼皮偷偷打量。 膏油灯照之下,那枚银针微闪光芒,赫然扎在紫袍前襟之上。但见银针露出不短的一截,再看狱主神色,显然扎得不够深,没有刺入皮肤。 功败垂成,小鬼不由暗恼,想要上前补上一推,却苦于没有机会。 狱主靠在椅背上,鼻翼奋力张合,开口气息却是稳如泰山:“你可有不适。” 小鬼浑身一僵:“属下并无不妥。” 狱主眼中幽光忽明忽暗,他自知毒气入体,恐怕时日不多,不论是不是小鬼下手,如她忠心耿耿自当人殉,到九泉之下伺候自己。 想到此处,狱主强行压住翻腾的内息:“那好,过来扶我去内殿。” 小鬼低头哈腰就是不肯上前,因她在狱主身边伺候久了,对他言谈口气了如指掌。如若真的无事,他只会说“走罢”,要是小鬼应声领命,前面带路。他才会再开口说“过来扶我”。 可若不答应,以狱主身手,即便此刻身体不适,终究毒针没有刺入,恐怕越拖越是给他恢复的时间。 狱主见小鬼迟疑,恐她拔腿就跑,自己虽然禁止她修炼内力,保不齐有什么自己不知的秘术。 狱主心想未必能追上去一击暴毙,不如将她诱骗过来,于是脸上神色愈发苍凉:“我身后无子,左鹰右犬不过下人仆从,何况各有私心。唯你是我族兄之后,数年承欢膝下,已如亲生女儿一般……” 他每说一句,小鬼心凉一分,待说道亲生女儿,她小腿肚已经僵硬。然她知道不能再等,自己没有内力,想逃就是找死。上前一步还能博个机会,只要将银针扎进去,老贼必死无疑。 “狱主养育之恩,铭记于心……” “好孩子。”狱主见她上前心中一喜,假意抬手去牵,实则想去扼小鬼的喉咙。他脸上笑意更浓,捂住胸口哀叹,“我不行了,许多东西要交代给你…去死!” 小鬼早有预料,却也猝不及防,一把被嵌住喉咙。她顾不得挣扎,两只手将向狱主胸前推攘。 狱主岂容她碰到自己,手肘伸直将她退远。小鬼呼吸渐急眼见就要不行,忽然喉咙一松,身体摔在地上,大股新鲜空气涌入。 她不急呼吸,身后往后一翻,直接从九层玉阶上滚了下来。觉察狱主没有追来,这次抬眼去看发生何事。 狱主一动不动歪倒在黄金宝座之上,双眼圆瞪,嘴巴微张。精心保养的脸庞飞快灰败一片,好似烂泥里面的一片枯叶。 小鬼又惊又喜,拔腿冲上九层玉台。她站到尸体面前,抬手就要去摸他衣襟里的东西,然而手悬在半空却顿足。 “左鹰在灯里放了毒,瞪我屁用。” 小鬼嘟囔一句,啪得一巴掌打在尸体脸上。她盯着那张脸嘻嘻发笑,反手又是一巴掌。啪啪啪啪打了七八下这才罢手,拔了银针,摸出狱主脖颈上挂的一个软皮小袋。 她拿了东西,就想去内殿。不死狱经年累月的营收,都藏着内殿之中。金银财宝,密文信函,取一份足以享用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