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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血液如同荷叶上的露水,从霜华剑刃滴滴滚落。雪地之上绽开朵朵寒梅,红艳刺眼。 狗毛恍惚一惊,他知事情暴露,再无活命之机,又想到当时在山上,眼睁睁看着大哥坠崖而死。满心愤懑,龇牙怒喝道:“你!你这妖女,你来杀我啊!我大哥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却恩将仇报!你杀我啊!” 霜华一弧,洁如银辉。 萧清浅收剑回鞘,阖上双眼。收敛了血瞳中凌厉与隐忍,她依旧如月下幽昙,遗世独立。连声音,都带着九霄环佩的空灵:“阿桐心中有愧,我自替她偿还。” 狗毛气急大怒,怒极反笑:“偿还?你拿什么偿还!我大哥活生生一条命!你拿什么偿还!你能拿什么偿还!” “你的命。” 狗毛浑身一颤,想起昨夜她持剑而立,森然透骨的杀意。低头瞥见小宝的尸体,已然僵硬。他一腔激勇血气猝然退却,顿时心生悔意,两股颤颤。 此刻突然寒云骤聚,大雪纷飞。顷刻间,地上那摊血迹便被白雪掩盖,冻结于冰层之中,消失在世间不见。 萧清浅缓缓转身,于漫天冰雪之中,似孤鸿无依。狗毛惶恐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再坚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雪地。 朔风呼啸,如兽狂吼。狗毛却清晰听见,萧清浅轻缓的声音—— “我在炼狱,曾指天立誓:破茧之日,灭世之时。如今甘愿作茧自缚,汝不可再犯。” 第一卷 ·完 第51章 一抹浅绿从枯棕的树皮里探出, 嫩叶临风袅袅,枝上雪痕犹在。 雪水蜿蜒而下, 叮叮咚咚。 尖耳的猕猴听见人声, 一勾榔梅树枝荡远。凤头鹰栖在空旷的枝头,看着毛茸松鼠探出脑袋东西张望, 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尾巴蓬松一抖,窜到树干上跑来跑去。 树枝一颤, 残雪抖落。 一只被遗落的幼兽崽子, 刚刚挣扎着从树洞里爬出半个身子。从天而降一簇雪,顿时头上一凉,吓得它绒毛炸开, 吼叫一声—— “呜呜。” 秦孤桐闻声弯腰查看, 拂开枯枝, 伸手拎起一团毛球, 乍喜而笑, 递到萧清浅面前献宝:“清浅, 快看!一只野猫崽子!你要不要摸摸,软软的。” 萧清浅凝视她灿若阳光的笑颜, 瞥了一眼缩成一团的狸豹幼崽,伸手碰了碰它的爪子。 小东西被拎着后颈皮,全无反抗之力。睁着湿漉漉的眼睛, 耳朵一抖, 张嘴奶声奶气的叫唤一声。 秦孤桐十分喜欢, 捏捏耳朵碰碰鼻尖,拎着它晃了又晃,方才恋恋不舍的将它放回树洞:“乖乖不要动,等你娘亲回来接你。” 萧清浅看她弯腰对着树洞的狸豹幼崽不住说话,笑意涌现眼底,骗她道:“它娘亲不会回来的。” 秦孤桐一愣,满脸不解。到处张望一圈,不见异常:“啊?周围没有搏斗痕迹,虎毒尚且不食子,它娘亲怎么会把她扔下?” “野猫多是夜间出没,且一胎多子。”萧清浅的话,半真半假,“如今白日,岂会不在穴中?多半为躲避强敌,仓促离开,只来得及带着其他幼崽,留下这只。” 秦孤桐不疑有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哪它应该还会回来吧?” 萧清浅微微摇头:“只怕不会,野猫警觉,不会回到危险之处。” 秦孤桐闻言不由担心起野猫崽子能否活下去,盯着树洞里看了又看。又顾忌两人赶路,带着个动物终究不便。一时拿不定主意,满脸挣扎犹豫。 萧清浅看她这模样,不由怜爱更甚,缓缓开口道:“不若带上,到山下送给农家也好。” 秦孤桐欣然同意,立刻伸手将那小东西拎出来。扳碎肉渣,合着水喂了些。又砍了一节竹筒,让它放进去,挂在腰间。 两人一猫,继续上路。 山中数月,不知天上人间。 半月前,叶隐子说:虽积雪厚冰犹满涧谷,然而太和宗外已经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是时候准备离开。 秦孤桐与萧清浅要往太和城,狗毛心忧兄弟家眷,仗着水性好,执意要渡江。秦孤桐与他一起取了些宝藏做盘缠,便分开各奔东西。待回她到太和宗,叶隐子已经去向不明。 秦孤桐携萧清浅,收拾行李离开太和宗。太和四山环抱,密树森罗,蔽日参天。两人沿着溪流而下,仗着轻功穿林过山。 待到暮色来临,山野才稍见宽阔平缓。 萧清浅见不远处有炊烟腾腾,指给秦孤桐看。秦孤桐定睛瞧去,果然有缕缕白烟,映着天际五彩斑斓的火烧云,那一缕白烟真不显眼。 秦孤桐本想避开,转念一想,终究要下山见人,不如先探探情况。以自己与萧清浅的身手,纵是遇到不死狱的杀手,也能应付。 她让萧清浅稍等,自己先去一探。到了白烟处,只见是一位愁眉苦脸的老者。老者头缠黑布,身穿藏蓝短褐,脚踏芒鞋。身边放着一个竹篓,里面是一些黄花三七、文王一支笔之类草药。 火堆上放着一个瓦罐,老者正低头搅拌。闻声抬头,见到秦孤桐悄然而来。老者惊得站起来,咿咿呀呀叫嚷半天。 秦孤桐从树后一步迈出,刚要开口。见老者突然失心疯一般,也是一惊,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拱手一礼,安抚道:“老人家你别怕,我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