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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红蕖不禁侧眸偷瞥了一眼身旁的林青筠。 那人的视线一直紧盯书页,未曾移动分毫。 莫不是背后长了第三只眼,才能看到犯困的她。 孟红蕖在心里暗自嘀咕了几句。 只是困意渐浓,她也再顾不上那么多,靠着车壁便沉沉地阖上了眼。 很快,车内便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狭长的眸子目光沉沉,盯着手上的书卷。 拂在书页上的手却迟迟未有动作,只仍旧停在方才看的那一页上。 许久,林青筠轻叹了一口气,还是仔细收好了手上的书。 本来他就看不进去,不过是做个模样罢了。 车外寒风呼啸,那抹沉沉的目光,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凝到了一旁熟睡的人身上。 精致的凤眸一改往日的清冷,有温柔又缱绻的情绪在其间跳动。 似是怎么也看不够,眼神贪恋地绕着那人的面庞描摹,一遍又一遍,不会停歇,永不厌倦。 马车悠悠停在了正阳门前。 要进宫赴宴的官员家眷,历来都是在正阳门经守门的士兵核验了身份,方能进宫。 至于平日里,若无圣上旨意,这正阳门是绝不会开的。 见到了地方,佩环欲掀开帘子叫人,被林青筠抬手制止了。 孟红蕖仍旧阖着眼,显然未有察觉。 林青筠倾身,高大的身影朝她逼近。 娇媚的面容在眼前放大,能瞧得清根根长翘分明的眼睫。 饱满的红唇微微翕和着,有温热的气息喷洒而出,带着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 林青筠微怔,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番。 本一片清明的双眸渐染上了一层暗色。 还在睡梦中,孟红蕖只觉脸上传来丝丝痒意。 嘴上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那痒意却更甚。 怎么也抓不住那只作乱的手,她只能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却猝不及防地,闯入了那双幽深的眸子。 心里竟奇异生起了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却不是因着那双与徐翕存相似的眸子带来的。 而是,自己似乎曾见过这人? 孟红蕖微微失神。 林青筠瞧她仍旧一副怔愣着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轻声唤了一下她。 “公主,已到正阳门了。” 依旧清冷的嗓音。 回过神来,孟红蕖忙摇晃了一下脑袋。 她从未离开过平城,林青筠又自幼长在清水村,两人不过是今年琼林宴上才见了第一面,她怎可能之前便见过他? 大抵是自己睡糊涂了,才会有那般荒唐的感觉。 不再多想,孟红蕖细整了整头上的发髻和微乱的衣裙,掀帘搀着佩环下了马车。 只是这回倒自己戴上了兜帽。 外头的寒风依旧凛冽,时辰愈晚,天色愈发阴沉了起来。 寒风吹得两人身上的大氅猎猎。 这般阴沉的天,就连宫城里的琉璃瓦似乎也比以往要黯淡了几分。 林青筠看着走在自己身前那抹窈窕的绛紫身影,眼眸幽深,不动神色大步跟在她身旁。 宫城里不允车驾,马车只能停在正阳门前,孟红蕖和林青筠需得步行往里去。 远远瞧见了他们二人的身影,有引路的小太监殷勤地过来了,脸上带着惯常谄媚的笑。 扬了扬手里的拂尘,小太监弯腰伏地行礼,掐着一把尖嗓:“奴才见过昌平公主,见过驸马爷。” “起来吧。” 孟红蕖声线淡淡,未曾给地上匍匐的身影半分眼神,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目不斜视朝前走着。 那小太监言了声谢,起身胡乱拍了拍膝沾着的灰尘,又匆匆赶在孟红蕖身前,把人往太明宫的方向引去。 只是孟红蕖在宫里多年,对这宫城再熟悉不过,这路带与不带,实则没甚紧要的。 太明宫里头,有三三两两的小宫女一直进进出出,见到来人,皆恭恭敬敬行礼称一声昌平公主。 与外头北风呼啸的萧瑟之景相比,太明宫内显然要热络得紧。 屋外的天阴沉,太明宫内却是一派金碧辉煌之景,各处皆点灯燃蜡,全然不见一丝冷清的模样。 炭火燃得很足,门窗各处皆换上了厚重的帘子,一丝寒风也吹不进来,一股股暖意从地板处升腾而起,恍惚间还让人以为又回到了日暖风和的四月。 能听清里头热络的谈话声。 间或有几声爽朗的妇人笑声从其中传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孟红蕖从容踏着的脚步一顿。 她尚年幼之时,曾每日都盼着能在椒房殿里听到这般爽朗的笑声。 但她从没能等到那人过来。 奶娘说,只要乖乖听话,那人就会过来了。 但她没来。 孟白兰说,只要不拘礼节任性做自己,那人就会过来了。 她依旧没来。 再后来,她长大了,知晓了椒房殿的宫女为何总在背地里偷偷叫她灾星。 她再也不想着让那人过来了。 那人不来看她,正好,她也不稀罕了。 握着手炉的手微微用力,指关节隐隐泛着一层苍白。 这么多年了,孟红蕖还是有些害怕见到张菀青。 怕张菀青真会如同梦里那般,指着她的鼻子,唤她作灾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