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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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怎会听不明白?这位师姐常年待在宫中闷得慌,又对男子没什么兴趣,所以专挑看得顺眼的师妹交好,在结识傅湘之前她应该也有过不少中意的师妹,这下得知傅湘有了婚约,她知难而退的同时,却又将尹秋给看上了。 万万没想到替傅湘解了围,却又把自己给搭了进来,尹秋暗暗在心里叫苦不迭,真是追悔莫及。 许是看出尹秋神情已不如来时那般明朗,丁怜真怕吓着她,便出言安抚道:不必紧张,我说喜欢你,这不是假话,你长得这么惹人怜爱,别说我,换成谁都得对你有几分好感,你放心,因着你年纪还小,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顶多拉拉你的手,同你嬉戏玩闹,若你年纪再大点说到此处,丁怜真笑了笑,总而言之,师姐我是个有分寸的人。 她并未将话说全,尹秋却注意到了,忍不住问道:如果我年纪再大点,你会做什么? 丁怜真掩嘴笑出声来,抬手点了一下尹秋的唇角,揶揄道:你说呢? 尹秋被她这举动惊得心中一震,四肢僵硬。 从前在青楼里做事时,尹秋曾经撞见过姑娘们和客人欢好的场面,要说她不懂这些事,那是假的。而寻春院除了招待男客的姑娘,亦有招待女客的姑娘,还有专门服侍男客的小倌,什么样的生意都做,尹秋不止亲眼见过,私底下也听同为杂工的男孩女孩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过。 可听说是一回事,自己碰上就是另一回事,尹秋震惊于这位丁师姐的作风竟如此不羁,禁不住红了脸,起身道:不、不行的 丁怜真见她小脸微红,神色羞赧,大笑道:师姐是在逗你玩儿呢,你怎么还认真了?她示意尹秋坐下,又道,我再是喜欢你,也不会昏了头,你才几岁的孩子罢了,我说过,我有分寸的。 尹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了,不过逗逗你而已,丁怜真说,你就当新交了一个朋友,师姐以后经常带你来天音峰玩耍,好不好? 一想到自己往后就会像傅湘那样,隔三差五被叫到天音峰来,尹秋又别扭又抗拒,她恍惚间回忆起那日满江雪对她的叮嘱,便定了定神,正色道:对不住了丁师姐,交朋友可以,但要我常来天音峰陪你,这我做不到。 闻言,丁怜真稍显诧异。 从前那些个新来的小师妹,哪一个不是听了她的话都上赶着要巴结她?毕竟弟子院规矩繁多,不甚自在,初来云华宫的头一年,也鲜少有机会接触宫里各个峰脉,整日不是上课就是吃饭睡觉,日子极其枯燥无趣。 但凡是被丁怜真瞧上的,都巴不得把她讨欢心了,好时时偷个懒离开弟子院,怎么尹秋倒还不情愿? 你为何做不到?丁怜真目露疑惑,师姐待你不好么?还是你不喜欢天音峰? 尹秋摇头:都不是,只是我才进宫没多久,心思应该用在功课上,而不是光想着偷跑出来贪玩,师姐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书读好,认真练武,旁的事情我也还小,暂时不考虑的。 丁怜真瞧着她,默然片刻道:你误会了,师姐没叫你耽误功课,师姐喜欢你,所以想叫你常来天音峰散散心,这也不是贪玩,再说即便是贪玩,你这个年纪也实属正常不是?何况傅湘也来了好些次了,你看可有人说过她一二? 她惯会哄小辈,说起话来令人挑不出漏洞,也使人难以拒绝,尹秋纠结再三,还是回道:师姐若真想关心我,偶尔来弟子院看看我也行,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不能明知故犯钻空子何况我是被师叔带回来的,她要是知道我不好好儿用功,一心只想着玩,肯定会责罚我的。 丁怜真会心一笑: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无妨的,师叔那边有我去解释。 尹秋听她此言,顿感无力。 这丁怜真也太油盐不进了,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凭尹秋如何婉拒,她都巍然不动,始终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 尹秋不欲再跟她继续纠缠下去,这丁怜真棉花一样的性子,说什么也都没用,尹秋下定决心要离开此地,便施了一礼道:时日不早,弟子院还有门禁,我就先回去了师姐请自便。 急什么,丁怜真赶紧拉住尹秋的手,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你回去也没个吃的,留下来罢,师姐带你吃饭去。 尹秋不胜烦扰,又不好表现出来,急忙抽手道:多谢师姐,不、不必了 丁怜真执意挽留:可莫要再推辞了,快些过来。 尹秋为难得要命,一再推拒,却挡不住丁怜真手劲大,被她直直拖着朝竹林外行去。 尹秋真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她说不愿意,你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忽然,有个冷冷的嗓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尹秋喜出望外,还没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她连忙甩开丁怜真,猛地拔腿朝身后跑去。 满江雪立在竹林中,神色漠然,抬起手臂将尹秋揽到怀里。 师叔?见得来人,丁怜真略显意外,赶紧俯身道,弟子见过师叔! 满江雪眉头紧锁,垂眸瞧了一眼怀里的尹秋,尔后才看向丁怜真,却没说话。 风过,漫空竹叶晃荡,发出细小而密集的声响,满江雪静静站着,审视丁怜真片刻才道:你把她带到这里做什么。 察觉到满江雪身上透出的无形威压,丁怜真暗道不好,面上却是堆起了笑,回答说:是这么一回事,弟子本想叫傅湘来天音峰打打下手,可她身体不适来不了,小师妹有心替她,我便将小师妹带来了。 满江雪维持着拥住尹秋的姿势,眼眸幽深得像是一汪见不到底的潭水,她淡声道,可我一路跟来,只见你对她动手动脚,却并未见你叫她打什么下手。 丁怜真得了这话,便知晓满江雪定是在暗处将她与尹秋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番是刻意现身维护尹秋来了。 丁怜真反应极快,索性不搞什么虚的,直起身来坦然道:弟子见小师妹年纪尚小,又是沈师叔的女儿,不好差遣她,且小师妹温顺文静,讨人喜欢,弟子便想留她在天音峰吃顿便饭,只是小师妹害怕误了弟子院的门禁,不好答应,我便多劝了她几次,免不了有些肢体接触,弟子也是一番好意,哪有师叔说的什么动手动脚?弟子真是冤枉了。 她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又态度恭敬,哪怕明眼人都知她是有心缠着尹秋,却是任谁听了都挑不出错来,尹秋听在耳里,对丁怜真的口才佩服得五体投地,且她见了满江雪竟也不慌张,丝毫不露怯,可见心理素质也非同一般。 若是换成旁人,只消与满江雪对视一眼,怕就吓得战战兢兢,心虚得语无伦次。 可丁怜真说的话并无冒犯之处,若要就地指责她什么,倒也无从挑个由头,尹秋正想着满江雪会如何应答,便见满江雪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语气平淡道: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与她接触。 这句话带了警告的意味,分外明显,丁怜真极轻地皱了下眉,脸上仍是笑意不减,镇定着道:弟子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如何就不能接触小师妹? 满江雪面无表情道:就凭我不准。 丁怜真哑然片刻,失笑道:别怪弟子说话不好听,师叔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宫里一向提倡同门友爱共处,师叔这般,岂不是与宫规相悖?恕弟子不能理解。 无需你理解,满江雪说,你只管服从照做。 言毕,她便带着尹秋转过身去,也不去管丁怜真作何反应,当场就要离去。 丁怜真没料到满江雪的态度如此坚决专横,说一不二,不由高声道:师叔且慢,弟子不服! 满江雪充耳不闻,连头也没回。 师叔请留步!丁怜真尾随上来,正经道,师叔不准我与小师妹来往,弟子心中着实不服,这凡事都得讲道理,便是德高望重如师叔也不能例外,师叔若不给个令我信服的理由,弟子实难接受! 满江雪终于停住步伐,回眸瞧着丁怜真,沉声说:我不仅不准你与尹秋来往,也不准你再去弟子院找旁人。 丁怜真正要反驳,满江雪又截话道:你依仗身份之便谋个人之私,败坏宫中风气,我尚且没罚你,只是出言警示,你便该感恩,若人人都似你这般笼络人心,新弟子入了宫便巴结师兄师姐,借交情躲避宫中约束,不将心思放在正途上,净想着人际交道,那这偌大一个云华宫,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丁怜真不以为意,不卑不亢道:弟子如何就笼络人心了?也不怕师叔怪罪,弟子的确对小师妹有几分喜欢,故而有心交往,这本是人之常情,也是弟子的私事,师叔便是再位高权重,也不能干涉弟子喜欢谁罢? 她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满江雪的耐心,满江雪脸色冷下来,严厉道:那我也就告诉你,你喜欢谁都好,就是尹秋不行。 丁怜真心有不甘,执拗道:如何就不行? 满江雪已然耐心告罄,语调不善:若是尹秋父母尚在,这事的确轮不到我管,但现今尹秋无父无母,她一切事宜便都由我说了算,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再不服也只能忍着。 她说罢,再无多余言语,就此领着尹秋下了天音峰去,徒留丁怜真愕然在原地,敢怒不敢言。 第33章 正午已过,长空上的乌云缓缓消散开来,一抹暖阳自云头浮现,投下几缕浅淡的日光,映在满山随风摇晃的林木枝叶上。 山巅积雪不易消融,四处都还垫着稀稀疏疏的芒白,有雪水自稍头滑落,滴在尹秋的发间,冰的她打了个冷颤。 一路沿着石阶而下,满江雪行在前方,飘荡的裙袂像一片片蒸腾的云雾,背影瞧来有几分难言的清冷,尹秋步子小,跟不上满江雪的步伐,她跳了几级阶梯,怎么也追赶不住,只得呼唤道:师叔等一等我。 满江雪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一般,脚步不停,尹秋只好加快速度,待二人行到一块平地,满江雪倏然毫无征兆地身形一顿,停在了原地,尹秋来不及反应,登时一头撞上了满江雪的后背。 寒风呼啸着盘旋在周身,尹秋趔趄两步,急忙抓紧满江雪的手臂,抬头说:师叔? 满江雪这才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尹秋道:你那天说的人,是她? 事到如今,尹秋也没法儿再搪塞她了,便老实道:是她可一开始真的不关我事,师叔,我没骗你的。 满江雪眸色平静,说:她是先找上了傅湘,尔后又盯上了你。 尹秋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看她,挠了挠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该早点同我说明,满江雪说,不论是你还是傅湘,只要我得知此事,都会替你们出面处理。 尹秋埋下头去:我只是以为我们自己能解决的。 也是她们想的太简单了,又对丁怜真缺乏了解,傅湘只以为让尹秋替她用婚约一事婉拒丁怜真,这事就能戛然而止,可谁能想到丁怜真又转而看上了尹秋?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 再有这种事发生,记得尽早告诉我,满江雪说,任何你无法处理的事,都交给我来摆平。 尹秋应了声知道了,想了想又说道:其实丁师姐也没有坏心的,就是过分热情了点 满江雪听得皱眉,说教道:你还是太单纯,正如她自己所言,若非你年纪尚小,她定会更加缠着你不放。 尹秋默了默,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可我们都是女孩子,又是初次见面,丁师姐便是再热情,又能对我做什么呢 你心中难道不清楚?满江雪打量着她,否则你不会对她那般抗拒。 尹秋愣了愣,还是说:不会罢丁师姐只是逗我玩的,她自己都那么说了。 那这个呢?满江雪说着,忽然抬手在尹秋的唇边碰了一下。 她指尖带着些微凉意,轻轻点在唇角时,像是落下了一片冰凉的雪花,尹秋仿佛触电一般,眼睫微颤,悻悻然别过头去,声若蚊呐地说:师叔连这也瞧见了 满江雪收回了手,没再说话。 尹秋从未见过满江雪这般严谨的模样,加上她先前对待丁怜真态度很是冷漠,与尹秋印象中那个温柔耐心的师叔相差甚远,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心知满江雪许是动了气,尹秋赶紧朝满江雪怀里一扑,偏头看着她道:师叔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对上那双温婉诚恳的眼眸,满江雪又是一阵静默。 生气?她生什么气?也是迫不得已替师姐当了回娘亲,这带孩子,哪有不操心的? 然操心归操心,尹秋若能明白她的用意倒也罢了,可眼见尹秋一再为丁怜真开脱,显然是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而满江雪又不曾为人母,也不知该如何教导小辈,这亦是她不肯收徒的原因之一,要想做一位合格的长辈不是易事,她自知还欠缺火候,可尹秋如今已然算是归她管了,有些事不管也不成。 一转眼,尹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面黄肌瘦又重病缠身的小女孩了,这段日子以来,满江雪将她点点滴滴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这孩子经历一场大病后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出落得日渐水灵,模样在一众弟子当中很是出挑,就连谢宜君也时不时提起她,说她日后长大了,怕是比当年的沈曼冬还要出色,是个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美人胚子。 这世人多半好美恶丑,但凡有一副漂亮的皮囊,不论身处何地,总会比别人多那么些关注和关照,可一个人生得太过招摇,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今日能有一个丁怜真,明日指不定还会有别的什么人,满江雪再是有心维护,也做不到时时看顾,似今日这般亲自出面,总是治标不治本的。 归根结底,还得看尹秋自己是怎么想。 暗暗在心中思虑良多,过了好半晌,满江雪才又开口道:倒是忘了问你,你对丁怜真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