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信任与背叛（二十一）
纳塔森带着满满的不甘闭上了双眼，随着一阵轰鸣声，废墟掩盖了一切。 --- 那是在很多年以前，如雪的栀子花开满了整个庄园，蝴蝶翩飞，春光一片。 听说栀子花原产于中国，去世不久的爸爸很喜欢，于是就栽满了整个庄园。 雪丽很喜欢栀子花，也很喜欢栀子花茶。 望着眼前的茶具愣愣出神，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很难受，就好像遍布天际的晚霞，在酝酿着明日的风雨，低沉，而又忧郁。 “纳塔森爷爷，人死了，就真的不能复生吗？”雪丽问着自己都觉得幼稚的问题。 站在一侧的纳塔森取过一个崭新的茶杯，斟满茶，然后倾倒在一旁的茶托盘中，将已经空了的茶杯放在了雪丽面前，“大小姐，您觉得刚刚的茶水还可以还原如初吗？人走如茶凉，茶凉了，自然就不能够再品尝了，因为那样既伤人，也伤己。” 拿过茶壶，纳塔森再次将茶杯倒满，“于是，凉了的茶水被倒掉，新的茶水又将茶杯添满。但要知道，如果我们对它置之不理的话，这杯茶也是会凉的。生老病死本就是大自然的法则，我们都无法避免，逃避不了，也就只能去选择面对了。” “可是，如果我没有面对的勇气呢？” “大小姐。”纳塔森笑了笑，“这世上谁又一开始就有勇气呢？您现在没有面对的勇气，那是因为您还年轻，等到您长大以后，自然也就放下了。时间可以磨平一切，也可以让人遗忘一切。” 抬头望着这个几乎每天都陪着自己的和蔼管家，雪丽不懂，纳塔森说的她都不懂，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离开了自己，而自己就算是哭，也不会有人来哄自己，除了眼前的管家爷爷…… 莫名的，她突然起身抱住了纳塔森，“纳塔森爷爷，你一定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纳塔森怔了一下，旋即笑着摸了摸雪丽的脑袋，那动作与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慈爱，“大小姐，我向您保证，只要我还活着，那我就会永远站在您的身边，守望着您走向璀璨的未来。” 眼睛忽然湿润了起来，在万千栀子花随风而舞时，泪水悄悄地划过了雪丽的脸颊。 --- 幽暗的油灯在黑暗中跳跃着，仿佛夜的精灵在舞蹈，向着一个目标一路欢歌。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洞洞壁上，雪丽如翩飞的蝴蝶般跃动着，从小跟随瑜伽大师所练就的柔韧而不失爆发力的身体，让她可以以近乎不可能的角度落到下一阶的石阶上。 艾尨紧跟其后，虽然自己的眼睛在黑夜中也可以模糊地看到东西，而且不至于使自己遭遇意外，但见雪丽的下落速度，他也只好无奈地偶尔偷偷使用异能来进行辅助。 雪丽一手拎着油灯，另一边手脚并用，时而像荡秋千一般荡到另一块石阶上。偶然间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其后的艾尨，不禁赞叹一声，真不愧是专业人士啊！ 艾尨不知道已经向下走了多深，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跳了不下百个石阶了，想来这里的深度要在百米以上。 二人继续向下跳着石阶，还别说，艾尨跳久了，竟有一种跑酷的感觉。 此时艾尨能够清晰地听到雪丽略显沉闷的呼吸声，想来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雪丽现在感觉有些恼火，大口地呼吸着，听着身后不急不缓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在体能方面输了。可是，即便如此，也是不能轻易认输的，败者也有败者的倔强不是？ “喂，要不要休息一下？”艾尨终究还是不太忍心，建议道。 雪丽喘息着瞪了他一眼，“怎么，体力跟不上了？弱鸡！” “……”艾尨无语。 我说大姐，我是好心在帮你诶，你这样狗咬吕洞宾真的好吗？而且你这仿佛下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了的样子确定没问题吗？ 艾尨暗暗地揪了揪心。 “离底层已经不远了，继续！”说完，雪丽再次向下跳，但是动作明显地慢了下来。 暗暗咬咬牙，雪丽的眼中满是倔强与不甘，双腿越来越沉，每一次起跳都是一阵酸爽，这感觉，欲语泪先流。 泰米尔家族大小姐的修养教育就是不服输，金钱、背景、能力……说实话，雪丽长这么大以来，从未输过。 一个人输了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不想输！ 或者说，她还没有做好输的准备，即便这个所谓的输赢在他人的眼中毫无意义，但就是这种很微妙的心理，让她死撑到现在。 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要甩开艾尨却无果后，雪丽彻底放弃了。随着她精神上的放松，那股剧烈的疲惫感猛然涌现。还未及她反应过来，双腿一软，竟一脚踩了个空！ 不好！雪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原本就在她脑海里出现了无数次的最糟糕的情况。 虽然快要到底了，但是雪丽很清楚，这个高度摔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种情况明知道要冷静，可是心中那瞬间的慌乱却是压也压不住。 油灯在一瞬间脱手，沿着一个陡峭的弧度随着她向下坠落。双手无助地摆动着，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可是除了空气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就……要死了吗？ 雪丽感觉这个世界就好像变成了慢镜头，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了尖叫声，但好像声音也随之慢了下来。 这就是自己的死法？感觉好不值哦，一点也不符合她的身份的好吗！明明还在他的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要帮忙帮到底的，可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去陪上帝喝下午茶了。 自己还年轻啊！我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去做，明明还没有找回依娜，明明……还没有查清楚当年生父离世的真相…… 不知是为什么，依娜离开时的话让她不安，她知道萨米特叔叔的突然继位很有问题，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这种如同身边遍布了密集复杂的网，而自己就好像是被蛛网所包围的飞虫一般的感觉，无力又孤独。 而想要去知晓这一切，只有来到这里。 是的，她也很想来这里，所以就亲自带着艾尨下到了城堡底下。她想去看看那个曾经被自己选择性忽略了的真相，那个曾经就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的真相。 而之所要来到这里，是因为…… 突然的，雪丽感觉到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打断了她的思绪。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脱离石阶路了啊，这样会随着自己一起送死的！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在这里，也只可能是他了吧？可是，他为什么要犯傻，这么做值得吗？ 雪丽想不通，在半空中被艾尨调整角度，抱在了怀里。她想要问，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但被他抱着的感觉真好，她不禁脸颊泛红起来，这样的死法，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此时艾尨却丝毫不紧张，于半空中在一旁不远的油灯上轻轻一点，随着意念力的爆发，艾尨与雪丽的下落速度得到了第一次缓冲，可油灯却以更快的速度落向地面。 “啪！” 油灯狠狠地砸在了深洞底，猛然炸裂开来，煤油带动着火星四溅向周围，如小型爆炸般，轰然在洞底发出耀眼的光团。 这光团让艾尨眼前一亮，他看清了洞底的情况，也目测出了相距自己的距离。 嗯，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随即，艾尨直接砸向地面。而就在他即将接触到地面前，一股仿佛如同性磁极相遇般的斥力将他与雪丽向上稳稳托了起来。 完美的着陆！ 随着双脚踩在了花岗岩地面上，艾尨嘴角勾了勾。这就是被苍龙那老家伙惨无人道地特训的结果啊！如猫一般的灵活反应可以让他在半空中以意念力为核心，找到最好的落地方式。 艾尨的心中再次泛起了对自己那位便宜师傅浓浓的崇拜，这老家伙还真不是盖的，还是有那么点儿实力的…… “喂……那……那个，你能……先放我下来吗？” 怀中传来了如小猫般轻灵的声音，艾尨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雪丽呢！而且用的还是公主抱。 “抱……抱歉！”艾尨赶忙把雪丽放下。 闪动的煤油火光下，雪丽的脸就犹如一个熟透了的苹果，双眸中闪烁着莹莹的光，嘴唇轻咬，手指不自觉地缠搅着裙摆，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去诉说，但却是欲语还羞。 “刚……刚刚情况突然，所以……” 雪丽红着脸摇了摇头，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我明白的，我不怪你——刚刚，谢谢！” 艾尨挠了挠头，虽然觉得雪丽有些奇怪，但想来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考验吧，也就不再多想，借着未烧尽的煤火观察着洞底。 “这就是底层了吧。”艾尨望着四周原本一成不变的岩石，如今偶尔会掺杂些石英石在其中，在岩壁上反射着火光，露出惨白之色。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好像黑洞一般，吞没了周围的光线，使得他看得不是很清晰。 听到艾尨问自己，雪丽心中莫名地有些慌神。悄悄地做了几下深呼吸，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可没时间让自己胡思乱想。 “之前，我有一个事情没有和你说。”雪丽缓缓说道。 “什么事？”艾尨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雪丽的神情说不出地庄重，“这里，是我们泰米尔家族的族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