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后天手术
傅启政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竟然被堵得回答不上来了。 问题的答案，太残忍。 宁皎依猜得没错，傅定泗现在之所以活着，就是靠这些仪器续命的。 这里有世界上最顶尖的仪器，只要愿意花钱，他可以一直这样“活着”。 “我猜也是。” 虽然傅启政没有回答，但宁皎依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傅启政：“……” icu探视时间有限，耽搁了一会儿，护士就来催促了。 宁皎依和傅启政离开icu之后，脱下了无菌服。 宁皎依的精神状况实在是不太好，傅启政便对她说：“你倒时差，我送你去洛湘那边吧，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过来。医院这边有我们，不用担心。” “我哥也会来呢，我等他吧。”宁皎依笑着摇摇头，“我刚喝过咖啡，不困。” 傅启政：“……” 看宁皎依这样子，估计是不会走了。 傅启政现在根本不敢随便劝她，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碰到她的逆鳞，让她彻底崩溃。 傅启政只能顺着宁皎依，他通知医院这边给宁皎依安排了病房，就在阮湘玉病房的旁边儿。 宁皎依这回还算配合。 傅启政一路把宁皎依送回病房，安顿下来之后，他离开病房，拿出手机给洛湘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你还在医院？皎皎到了没有？” 洛湘那边似乎是在走路，傅启政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很急的样子。 最近洛湘工作很忙，正好赶上下个季度的发布会，她这几天几乎忙得晕头转向，还得操心医院的事儿。 “到了，不过她情况不太好。”傅启政对洛湘说：“我先去问问eddie医生，你忙完了直接来医院吧，她跟你关系近一些，有些话你跟她聊会比较好。” 洛湘一听宁皎依情况不太好，立马就急了，她追问傅启政：“什么情况不好？你把话说清楚。” “精神状态。”傅启政想了想，“很诡异。eddie医生怀疑她抑郁症复发，不过具体情况我们还没聊，我现在去找他。” “我半个小时以后到。”洛湘对傅启政说，“我到了联系你，你先去找eddie吧。” 洛湘这话说得急匆匆的，隔着电话，傅启政都能听出来她有多着急。 洛湘性格有些冒冒失失的，一遇到紧急情况就容易慌神儿。 傅启政有些担心，临挂电话之前不忘嘱咐她：“你开车小心……算了，你在哪里，我安排人去接你。” “不用了，齐胜光跟我一起，他送我过去就行了。”洛湘那边拒绝得很干脆，“先这样，我处理一下工作就过去。” 傅启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洛湘已经挂电话了。 傅启政听到齐胜光这个名字还是有些不爽，但他很清楚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暂时只能先这样了。 ……… 挂上电话，傅启政便朝着eddie医生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eddie医生似乎是已经猜到了傅启政要过来，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 看到傅启政进来，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一点点意外。 傅启政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刚才说她抑郁症复发，确定吗？” “确定。不过这次应该不止抑郁症那么简单了。”eddie医生回忆了一下宁皎依的情况，“我怀疑她有精神分裂症的兆头。” 傅启政：“……” eddie医生：“她刚刚出现了幻听，然后她一直在笑，你也看到了。总之……她的情况不太好。” 傅启政的表情愈发地严肃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eddie医生：“现在手术还没有进行，手术结果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她也不可能配合我接受治疗。” “所以，等后天手术结束，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她的治疗方案吧。”eddie医生试着给傅启政分析了一下，“如果真的出现奇迹，手术成功，他醒来了，她的情况说不定就会消失了。可能会抑郁复发，但应该不会恶化到精神分裂症的地步。” “如果手术失败呢？”傅启政问。 eddie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你知道的。” 傅启政：“……” “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悲观，说不定真的有奇迹呢。”eddie医生起身走到傅启政面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身上出现的奇迹还少吗，他的意志力，超乎常人。” “等等看吧，还有一两天的时间了。”eddie医生建议，“这两天可以让关系比较好的人陪着她，比如洛小姐。” “嗯，我已经打电话让她来了。”eddie的想法和傅启政不谋而合。 宁皎依现在的情况，傅启政安慰不了，eddie医生暂时也没什么办法。 她跟洛湘走得近，她现在跟嘉陵也断绝了联系，能安慰她的人也只有洛湘了。 就是不知道洛湘过来之后能不能起到作用…… 想想宁皎依刚刚那诡异的笑，傅启政一阵头疼。 “其实你们现在不用想着安慰她，越安慰她，她只会越难过。陪着她就行了，其实很多事情她心里都有了答案，有人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不要让她做危险的事情就好。” eddie医生回忆了一下宁皎依的状况，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怕她自残或者轻生，她之前应该出现过这种情况吧？” 傅启政点点头，确实出现过。 ** 傅启政在eddie医生这边呆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洛湘和齐胜光过来了。 “真的不用我陪你了？”齐胜光把洛湘送到了eddie医生的办公室门口，还是不放心她，“要不然我留下来给你帮忙吧，皎皎我也熟啊，我可以帮你们端茶倒水什么的。” 齐胜光这话，非常明显地是在献殷勤。 eddie医生对他们三个人的三角关系也是非常了解的。 听到齐胜光这么说，eddie医生立马看向了傅启政。 傅启政沉下脸来，起身走上去，没等洛湘说话，就替她回复了齐胜光的话：“这里不需要你。”齐胜光：“……” “你什么态度啊？”洛湘看不惯傅启政这么对齐胜光，“放尊重一点儿。” 傅启政被洛湘怼得哽了一下，再一看齐胜光得意洋洋的表情，傅启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傅启政不断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句话，傅启政终于冷静了一些。 他清了清嗓子，直接无视了齐胜光，转头对洛湘说：“我带你去皎皎病房。她不肯回去休息，我只能给她安排一间病房先让她呆着。” “她去看定泗了吗？”聊起正事儿，洛湘倒是也没有再跟傅启政拌嘴了。 傅启政点点头，“中午的时候去看过了。” 洛湘：“那她……” “不太好，没哭，但是一直在笑。”傅启政已经猜到了洛湘要问什么。 洛湘：“……” 一直在笑。 洛湘试着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好像比哭还要可怕。 洛湘看向了eddie医生，询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eddie医生说：“她之前有抑郁症病史，应该是有复发的兆头，还有些精神分裂症的迹象，不过现在还没办法确诊。” 洛湘听得攥紧了拳头。 eddie医生说：“你先去陪陪她吧，傅定泗的手术没有结果，她是不会配合治疗的。” eddie医生说的这个事儿，洛湘心里也有数。 她点了点头，然后对齐胜光说：“你去超市帮我买点儿吃的过来。” 齐胜光：“好，我先送你去病房啊。” 洛湘：“嗯，走吧。” 洛湘丝毫没觉得齐胜光送她去病房有什么问题，满口答应了下来。 傅启政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若不是因为场合不对，他大概要直接走上去把洛湘拽回来了。 傅启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嘎吱嘎吱作响。 eddie医生看到傅启政这样子，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来你仍然需要努力啊，想不到这位单纯的洛小姐这么难追。” 傅启政：“……” eddie医生调侃他：“你们的女儿都四岁了吧？这么久了，你们竟然还不是一家人。” 这话，精准无误地戳中了傅启政的痛处。 傅启政回头，冷冷地看了eddie一眼，“你话真多。”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快步跟上了洛湘和齐胜光。 齐胜光对洛湘存了什么心思，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傅启政怎么可能允许这两个人在他的眼皮子下面亲近？ 平时管不了，现在还管不了吗？ ** 洛湘进来病房的时候，宁皎依正坐在病床上发呆。 她盯着对面的墙壁，目光空洞，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她好像完全从现实世界抽离出去了，连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都不知道。 洛湘看到宁皎依这样子，一阵心疼。 她现在还记得宁皎依上次离开纽約时的状态。 虽然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因为感情的事情纠结了，但傅定泗醒来，她还是很开心的。 走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那会儿洛湘以为她后面会一直快乐下去。 没想到，刚刚过了一个多月，竟然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皎皎，我来了。” 洛湘走到病床前停下来，宁皎依都没注意到她。 无奈之下，洛湘只好主动开口和她说话，并且抬起手来在她眼前轻轻地晃了一下。 这样一来，宁皎依终于回过神了。 看到洛湘之后，宁皎依笑了起来，她下了床，“湘姐，你来啦。” 宁皎依的态度很热情，语调轻快，笑得明艳动人。 可是，她的状态真的很诡异。 洛湘看到她这样，身上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啊，我来了，最近在忙下个季度的秀，所以现在才来。”洛湘拉着宁皎依坐在了病床上，“我让齐胜光去买零食了，今天晚上我在这里陪着你。” “不用陪我。”宁皎依笑着摇摇头，她对洛湘说：“放心吧，我没事儿的，我现在很好呀。” “皎皎……” 宁皎依越笑，洛湘心里就越不舒服。 她看得心疼极了，直接张开手臂将宁皎依搂到了怀里。 洛湘也是没什么朋友的人，对于她来说，宁皎依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 她早就已经把宁皎依当成了亲生妹妹。 虽然她并不是一个擅长疼爱别人的人。 洛湘搂着宁皎依，掌心轻轻地拍着她的后颈，柔声道：“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你不用担心我会离开。” “干嘛这么担心我啊……我真的没事儿。”宁皎依摇了摇头，她还在笑。 乍一看，没心没肺的，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一样。 洛湘看得实在是太难受了，她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这种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紧紧地抱着她。 宁皎依倒是没有挣扎，就这么安静地靠在了洛湘的怀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 宁绥和赶来纽約的时候，纽約这边已经是晚上了。 他直接打了车来到了医院，秦峰在医院门口接了宁绥和。 “皎皎怎么样了？”看到秦峰之后，宁绥和最先问的就是宁皎依的问题。 秦峰说：“启政哥喊来嫂子陪她了，现在应该还行。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到后半句，秦峰话锋一转。 宁绥和的脸色本来就很严肃，一听秦峰这么说，更为紧绷：“怎么了？” 秦峰回忆了一下傅启政的话，然后向宁绥和交代：“eddie医生那边说她可能抑郁症复发了，还有点儿精神分裂症的兆头，因为她今天过来之后就一直在笑，中午进去icu看定泗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出来之后一直笑着说自己没事儿，不用安慰她。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eddie医生说她好像还出现了幻听和幻觉，所以怀疑她有精神分裂症的兆头。eddie医生这会儿下班了，明天他来了你可以找他聊聊。” 宁绥和捏紧了拳头，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其实，宁皎依在机场跟他通电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但当时多少都抱着一些侥幸心理，现在听到现实情况，他有些窒息。 “先进去吧。”秦峰拍了一把宁绥和的肩膀，“你是先找启政哥还是先去看你妹？” “先看皎皎。” 虽然宁绥和也挺担心傅定泗的，但是在他心里，宁皎依才是最重要的那个，谁都没办法替代。 秦峰也完全理解这一点，这一路过来，他可太清楚宁绥和有多疼爱宁皎依这个堂妹了。 ……… 上楼期间，宁绥和问起了秦峰傅定泗自杀的事儿。 “傅定泗到底为什么自杀？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秦峰看了一样正在上升的电梯，他抬起手来揉了一下眉心，“简单来说就是定泗弄死了荣京，然后他开枪自杀了。他自杀的目的不是杀死自己，是杀死副人格。”“原因很简单，因为宁皎依爱上副人格了。” 宁绥和：“……” 这是什么同归于尽的逻辑？ 因为秦峰说得太简单了，宁绥和完全没办法理解傅定泗的逻辑。 秦峰自然也看出了宁绥和的不解，其实他没听eddie医生分析之前，也觉得这个说法很扯。 秦峰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电梯已经停下来了。 “你先去看她吧，一会儿你出来了我再跟你细说。”秦峰先让宁绥和去看宁皎依了。 宁绥和来到了宁皎依所在的病房门口，敲了几下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 宁绥和进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洛湘。 洛湘跟宁绥和自然是认识的，看到他过来，洛湘就知道他肯定是来找宁皎依的。 “皎皎在洗手间，等会儿就出来了。”洛湘指了指洗手间紧闭着的门。 宁绥和微微颔首，“辛苦你了。” 洛湘摇头，“不辛苦，你刚到吗？很累吧？那边有吃的，先吃一点儿吧。” 说着，洛湘走到了桌子前。 她从袋子里翻了一盒牛奶出来，然后又拿了一个三明治，一起递给了宁绥和。 看宁绥和这架势，肯定是匆忙赶来的，估计路上都没吃东西。 “谢谢，我一会儿吃吧。” 宁绥和现在满脑子都是宁皎依，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那我放这儿了啊，一会儿你记得吃。”洛湘将东西放到回到了桌子上。 宁绥和：“好，谢谢。” 宁绥和刚说完这句话，宁皎依正好从洗手间出来了。 她低着头走出了洗手间，痛经让她的表情都带了几分扭曲。 宁皎依想找点儿热水喝，一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宁绥和。 “哥来了。”宁绥和动了动嘴唇，说出了这三个字。 之后，他动手将宁皎依搂到了怀里，让她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宁皎依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靠在了宁绥和的怀里。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宁绥和只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她失去那个孩子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的。 要么笑，要么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其实哭不是最坏的，最坏的结果是哭都哭不出来。 流眼泪是一种宣泄情绪很有效的渠道，丧失了哭泣这项技能，就等于失去了排解负面情绪的资格。 宁绥和又想起了秦峰说的那些话…… 虽然已经陪着她走过一程，但这一次，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绥和搂着宁皎依，和洛湘交换了一个眼神。 “皎皎，我们去那边坐。”宁绥和搂着宁皎依坐回到了沙发上。 宁皎依没反抗。 坐下来之后，宁皎依盯着宁绥和看了一会儿。 看到宁绥和眼底的红血丝之后，宁皎依才问：“你是不是没睡觉？” 宁绥和：“……” “晚饭吃过了没有？你先吃点儿东西吧。” 宁皎依一边说一边找东西，很快在对面的桌子上发现了刚刚洛湘拿出来的牛奶和三明治。 她把两样东西塞到了宁绥和的手里，“哥，你快吃。” 这种情况下，宁绥和只能顺着宁皎依。 他点点头，在宁皎依的注视下拆开了牛奶和三明治的包装，开始吃饭。 宁绥和确实是将近二十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很饿，牛奶和三明治吃完之后，胃舒服了不少。 ……… 宁绥和在宁皎依的病房里陪着她呆了一个多小时。 后来宁皎依说她困了想休息，宁绥和才先行离开。 毕竟男女有别，就算他们兄妹关系再近，睡一张床也不太好。 把宁皎依交给洛湘，宁绥和也挺放心的。 ** 从宁皎依那边出来之后，宁绥和直接找了秦峰，去了阮湘玉那边。 傅启政刚好也在那边。宁绥和看到阮湘玉的时候，差点儿就不敢认了。 阮湘玉真的老了很多，虽然上次傅定泗昏迷的时候她就憔悴了不少，但远没有现在这么夸张。 阮湘玉疼爱傅定泗这个儿子，整个名城的人都知道。 看她这样子，宁绥和基本上猜到了傅定泗的情况有多严重。 想到这里，宁绥和看向了傅启政，问他：“医生怎么说的？” 傅启政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黯然。 宁绥和是聪明人，一看傅启政摇头，就知道答案了。 “手术也不行？” “后天手术，不过成功率很低。”傅启政如实说着，“他直接朝着太阳穴开枪的，因为他枪法不准，打得偏了，才能抢救回来。不过现在基本上靠着仪器活着，如果拔掉呼吸机的话——” 说到这里，傅启政有些不忍心再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