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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成玉反复强调不要发出声音,可到了此刻,他的言语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谢孤容察觉到了什么,皱眉道:“到底怎么了?你也死了?我可以留下,话不要说的不清不楚,敌人到底是什么?” 谢成玉快速道:“你当我死了!敌人是黑潮,小心黑色的雾潮!” 父亲还想说些什么,但来不及了。 谢孤容的心脏深处仿佛有寒冰蔓延冻结,重重沉了下来。 他本能的抬头望去。 他看见了父亲所说的敌人。 那悄无声息杀死藏云山庄所有生灵的存在。 ——狂乱汹涌的黑色雾潮,逐渐弥漫整座天空。 雨停了。 因为就连云与水,都被雾潮吞噬。 少年瞳孔紧缩,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 这是什么?! * “魇潮!” 沉鱼在心底惊呼。 这鬼东西,她遇见的次数不多,可每次都是惊心动魄。用千机的话来说,魇潮在这个世界只会出现在人迹罕至的上古遗迹中,一旦大规模出现,必是足以灭国的天灾。 阻止他们突破时空的神秘磁场,其成分与魇潮构成十分相似。 根据千机数据分析,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书中颠覆世界的末日天灾,是席卷天下的魇潮。它吞噬生灵,使天地间灵脉彻底枯竭,使此世间终结,只能等待下个轮回。 谢孤容的心魔幻界里,为何会有魇潮? 而魇潮出现,以幻境中谢孤容和他父亲的实力表现,这不是死定了? “你说我现在上去带他俩逃跑,来得及么?” 千机客观说道:“心魔还未调查清楚形式,不宜轻举妄动。” 这话很冷酷,但确实是客观情况。 而且也是为了谢孤容好。 想来换现实中的他来,也会这样决断吧。 想到这里,沉鱼按捺住自己不成熟的想法,继续潜伏在一边,等待事态发展。 窥伺感没有消失,只是他暂时顾不得调查那道视线的来源。 “你做什么?”发觉谢成玉推着他的后背要他离开后,谢孤容立刻质问。 “莫作扭捏之态!”谢成玉不时紧张回头,发觉魇潮越来越近后,终于呵斥,“分不清事态轻重吗,快走,我能拖住它!” 他在说什么? 谢孤容情知此时不多耽误一刻,立刻转身就走才是正确行为,知道面前男人牺牲的结局不可更改,知道自己此刻犹豫的每一秒,都是对父亲牺牲的侮辱。 可他的腿就像是长在地上,全身、不、就连脸颊上最细小的肌肉都在颤抖。 他走了,老头子怎么办? 娘亲不在了,没有了老头子,逃离了家……他应该去哪里?他还能去哪里? 他的骄傲,他的任性,他的年轻气盛,在此刻全数消散。 他天赋绝世,灵识敏锐,因此才清楚感知到,那黑色雾潮带来的到底是怎样的绝望。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任何反抗都是自不量力的蠢货之举。 他浪费了至关重要的黄金时间,最后问出的话,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软弱。 “为什么不是你走?” 男人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望向自己的眼中,隐约闪动光芒。 是泪吗? 是雨吗? 男人重重一推他后背。 “因为我是你爹,走!去南方!” 谢孤容竟被推得趔趄,跌跌撞撞地向前蹒跚,几步后才稳住动作。 “走啊!”男人呵斥。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却如同惊雷响彻他的心头。 男人提着剑……他自己锻造的赤心剑,据说是他生平最为自豪之作,因此任何人求剑都被婉拒。 谢孤容一直不懂,他这样剑道拙劣的人,天天把名剑提在身边,究竟有何意义?是保养的再好,外表华美到被誉为天下最美之剑,那也只是个从未经历过战斗的饰物。 少年下山的步伐越冲越快,他几乎运转全身灵力在双腿,身影快到只剩残影。 他试图将雨、将男人、将回忆都甩在身后。 可越是这样,往事的一幕幕反而越发清晰。 有次吵架,他讽刺老头:“只怕你到死都不会拔出这把剑吧?” 老头子似乎生气了,冷冷道:“你死之前,我会。” 因为那句话,他很是刻苦修行了一段时间,务必向老爹证明,真有危险到了,一定是他先于老头子拔剑。 没想到一语成谶。 父亲的第一次拔剑。 他会死么? 少年头脑麻木,只是死死咬紧牙关,拼命地闷头向山下冲,遇到能够一跃而过的山沟,直接跳,绝对不吝啬灵力。 他不知道自己能去那里,只是按照老头子说得那样,闷头向南方冲。 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声。 一个此前寡言沉默的工匠,为了保护他的儿子,拔出剑向天灾宣战。而他所谓优秀出众的儿子,正抱头鼠窜。 当那怒吼咆哮戛然而止时,他没有停下。 当身后陡然变得静默时,他没有停下。 他只是不断的向前飞跃,奔逃,如条毫无目的的丧家之犬。 然而他的耳边诡谲声音愈发响亮。 “废物!你就是这样遇见困难直接逃的么,将我遗弃,自己逃跑,不愧是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