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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神性,还是藏在我身体里的逃犯?” “……” 这回,神性没有说话了,又过了会儿,调转语气,“白若一,你放了我吧,我不管你了,你爱干嘛干嘛,你让我离开,我自己回极北。” 白若一没有说话,没有应允,他此刻需要神性,祂已经控制不了他的身体了,但是,白若一还能借祂的力量去做力所能及的救赎。 很快,他已经能看到树梢那抹黑色的身影,和苏夜背后巨大的圆月,可他不能喊出声,因为风在倒灌,周遭嘈杂,树梢的那人也未注意到他。 他只听见识海中的神性在狂吠,像疯了一般,哪还有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快放我!!!放了我!!” “白若一!!你快放了我,来不及了!!!” “哐——轰————” 剧烈的响声从高空灌下,震得白若一耳鸣不止,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天上那轮昆仑被掣断丝线,猛地砸了下去,直直朝着地上的昆仑之巅,天地已是永夜,唯有昆仑炽亮。 苏夜站在建木树梢上,俯瞰下去,圆月落下的那一刻被摔裂了数道纹路,像皲裂的鸡蛋,天与地之间被圆月相联,月上嶙峋的山石都是一级级攀上天的台阶。 苏夜终于舒了口气,他迟钝了片刻,恍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好似绕满红线的手,再看向自己破碎衣衫中遍布红痕的皮肤。 竟麻木到感受不到疼痛了…… 昆仑被他斩下了,天梯建成了。 他才终于明白,为何这件事非他不可,为何这件事一定要他来做,甚至能让君撷为此耐心等着,谋划了几百年,或许是上千年。 原来,他就是唯一能斩下昆仑的一柄利刃…… 将身躯化作利刃,去斩昆。 利刃磕在磐石上,刀刃卷曲,刀身斑裂成碎片就是结局。 “……苏夜。” 天地暗色,没有人,没有光,高空之上只有猎猎风声。 苏夜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蓦地回头,猝不及防被揽住腰身,他原本被高空的寒气冻地冰凉的躯体,因为肌肤相碰而产生了回暖的假象。 直到那个长发曳地,白衣飘然的人整个埋入他怀中,彼此的心跳隔着他疮痍支离的胸膛涌动着,他才意识到何为真实。 苏夜惊震,“你——!”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震颤,他知道他会来,他只是没想到白若一来的这么快,他看见白若一站在树下那具棺材边时,就知道白若一一定会来阻止他。 白若一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苏夜那张原本俊俏的脸被烙上了无数红痕,心头像是有什么在汩汩流淌,倾涌而出。 那双凤眸都是颤的,睫上结了霜花,眼尾几乎要洇出泪,白若一颤着手要去碰苏夜的脸,却被眼前劲俊俏高大的男人一把抓住手腕。 苏夜在笑,在看着他笑,可苏夜一笑,脸上的红痕就狰狞地豁出口子,里头翻出的是深不见底的鸿渊。 他听见苏夜说:“……没事的,不是很疼。” 确实不是很疼,因为经历过霁尘剑穿心,噬魔水浇灌,以及血池销骨,况且,他寿止今日,这点伤口又算什么。 苏夜甚至是在笑,他双手捧着,裹紧白若一的手,唇角绽开梨涡。 “师尊,你看,我浑身上下都被红线绑牢了,这根线头我交到你手上了。” 说着,凭空抓起一抹根本不存在的红线,绕在白若一手腕上,“我很自私的,不希望你忘了我,如今,我想用这根红线拴住你……你要记得这根红线,永远赤忱地、暴烈地爱我……” 第201章 剖魂 天上没有月,没有日,没有光,黑黢黢像能吞魂地深渊,直插云霄连接天地的建木树泛着五色的琉璃光泽,成这世间唯一的光彩。 从树梢俯瞰去,九州沉入一片黑色深渊,星星点点的火炬烛光渺小如芥子,山石嶙峋的昆仑月坠在人间的昆仑之巅,发出喀嚓咔嚓的声音,斑裂出道道细纹,细纹处溢散出萤萤冷光。 白若一神识中的神性在痛苦嚎啕。 “白若一!你放开我,放我离开!九州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但大地一片静谧,除了太阳不再东升,月亮不再悬空,无事发生。 原本揽住苏夜的胳膊蓦地一沉,白若一忙不迭去扶他,眼前俊俏的脸上布满的丝丝缕缕的红线渗出血渍,淌了满脸。 呼吸是急促的,面颊是苍白的,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也在颤,霜花覆在长睫上,浑身冰冷地像是深埋雪原千百年的尸首。 苏夜的意识是混沌的,他勉力支撑着眼睑,不想阖上,不想再也看不到眼前人,他微张双唇,却连喊出“师尊”二字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到即将土崩瓦解,化为齑灰,但只要执念未消,只要夙愿还未达成,他的意识就不会脱离这具身躯,这是他唯一能肯定的。 他能感受到爱人的体温,能感受到白若一一双浸满雾霭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但他在他耳边说什么? 苏夜听不清,只觉得世界静谧又嘈杂,他瞥眸朝昆仑月看去,他要撑到最后,还不能结束…… 琉璃色的参天建木是无色神剑所化,原本就认苏夜为主,主人的身体支撑不了它,它就以极快的速度萎缩坍塌,然后重新融入苏夜的灵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