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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羽涅觉得自己看不懂了,他将目光转向苏夜,红着眼,冲了过去,一把揪住苏夜的衣襟,迫使苏夜抬头。 石羽涅眼中是慌的,是乱的。 他本想说:“你快解释啊,快说啊,说那些事情和仙尊一点关系都没有,仙尊是无辜的,你……不要连累仙尊!” 却在看见苏夜那张脸的那一刻,整个人怔住了。 苏夜的双眸是无光的,像蒙上了一层灰雾,仿佛魂灵都不在躯壳中,唯独滚滚的泪水从眼睑淌落下来,浑身都在密实地颤抖着,重若千钧的锁链将他的双臂掣地很高,勒进肉里,皮开肉绽。 雪朗站地高高在上,以审判的姿态对石羽涅道:“石少主不相信吗?不信什么?是不信白若一与魔君有染,还是不信苏夜就是魔君?” 他放声道:“诸位若是还有疑问,不如一同出去瞧瞧那具魔君的尸身,事实胜于雄辩,是非黑白,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在场的修士不管是深信笃定的,还是心怀疑虑的,都默认了。 他们一个个被引导着,朝外面走去,走出地牢,走向光亮。 雪朗以困笼押解着苏夜,逶迤于后。 他覆在苏夜耳边,压低声音道:“他不会来救你,就算石决明派人去报信了,他也来不及赶回来。” 苏夜忽然明白了,白若一去极北这件事,按理说雪朗不该知道,除非…… “……极北的禁制……” 雪朗轻笑一声,“极北压根就没有禁制。” 他又道:“白若一的好名声能不能保得住,还得看你。你不必怨我,我未曾冤枉你,他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苏夜被粗重的玄铁牢笼拖拽着,蜿蜒一地血污,他喘着粗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出了地牢,久不见天日的双眸根本适应不过来,被光明刺地生疼,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瑟缩在阴暗角落里,被拔了刺的硕鼠,见到光,就该融化了。 雪朗说的没错,他无力辩驳,他曾是魔君,曾双手染血,曾犯下数不清的罪孽,也曾逼着白若一雌伏在自己身下,折辱了两辈子。 那些人,没有冤枉他。 他罪名污身都是自找的。 就算躲了几百年,换了个壳子,那些过往他摆脱不掉,如影随形。 那些债,前世身死,也还不清…… 他好似看到身周有无数的冤魂,伸出一只只漆黑腐烂的手,怨恨他,痛骂他,诅咒他,要将他拽入深渊,拖入地狱。 要他偿命,要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曾以为他死过一次了,该还的债都还清了,这辈子可以重新开始,重新做人,如果有机会,他何尝不想做一个善良的,正直的,被万民爱戴的仙君呢? 那些他救过的人也曾对他说过“谢谢……” 但是,他们说得没错,做过的好事并不能抵销掉他曾犯下的罪孽。 躲不掉了,再也躲不掉了,最后的勇气用来认命或许也不错。 等待审判,或是引颈就戮,终是甘之如饴。 只是…… 他心中还有不舍,不舍心中的那盏火、那捧雪、那泓清泉…… 这辈子,上辈子,最后能做的,或许就是替白若一正名,替他敛去白衣上那三寸余污。 师尊,你站那云霄上,不要让泥渍和血污溅到…… 第168章 【悯苍】陈罪 修士们浩浩荡荡出了地牢,去了那惯来审讯罪犯的广场。 悯苍塔前确实有一具漆黑的,刻画着暗色符箓的棺木,他们好奇着围着棺木议论着。 杜衡匆匆赶回,面色难看。 他对石决明道:“联系不上仙尊,极北硕寒之地被结界阻断了,消息进不去。” 闻言,石羽涅更慌了,“都试过了吗?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传音符呢?实在不行十翼飞鱼能不能感应到?” “都试过了,消息进不去,除非去极北破除结界。” 石羽涅面无血色,他知道不可能的,去极北,一来一回至少一月时间,来不及了…… 白若一在石羽涅心中就是这世界最伟大的神祇,是他这一辈子最崇拜最敬重的人,作为父亲的石决明自然清楚,但作为山主,他背后背负着的还有整个门派。 略一沉吟,他终开口:“尽人事听天命吧。” “父亲……” 石决明没再去看儿子的脸,只是沉默着矗立在那,越着乌泱泱的人头去看那具棺椁。 知道慌乱在此刻没有用,石羽涅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平复呼吸,他忽然想到刚刚钟毓秀的反应,这个做姨父的有多爱护自己的侄子,有目共睹,为何突然说出那样的话? 他觉得这是突破口,目光逡巡,终于扫到了那个佝偻的身影。 想也不想就跟了过去。 钟毓秀似乎已经收拾好了原本几乎崩溃的情绪,但手脚依旧颤抖,他在竭力让自己遗忘刚刚发生的事情。 绕到悯苍塔后,轻车熟路地走至一方人迹罕至,杂草遍布的长廊。 石羽涅跟着他,远远瞧见两个人影,却见钟毓秀却蓦地闪身掩在柱后。 便听见远处的二人在谈话。 “我要的不是他的命,这条命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不能给他退路了,我等了太久了。”这人的嗓音被咒术隐匿了,听不出是谁的。 --